[原创] 耳川决战—天文六年（1578年）大友宗麟x岛津义久
这场战国著名的大决战的来龙去脉，要从天文五年（1577年）的十二月十一日开始说起。5 w. [: c- E6 o8 }2 F5 r$ [7 H/ y9 e9 [. z
当日，日向国（今宫崎县内）的大名伊东义佑，在与南九州的岛津氏进行了一番抗争之后，终因实力不支，被迫弃城而出，孤身逃往丰后，前去投奔自己的大舅，也是保护者兼同盟的，大友宗麟。 v. l# y3 C6 M3 ^4 t
而群龙无首的伊东方，也是再无战意，将高原、野尻等城池是拱手让出，使得岛津氏几乎每费什么力气，就基本上控制了整个南日向。甚至连伊东家的据点，都淤郡也只不过是咫尺之遥了。因此，作为北九州最大势力的大友方，也不得不作出反应。8 O1 e# ?+ T" Q+ j2 @3 n
大友家，是和岛津家一样的，自镰仓时代以来的名门。在当时，不仅控制着丰后，还掌握着丰前、筑前、筑后、日向、肥后等一部，是唯一能够和龙造寺和毛利同时作战的超大大名。此时，作为战国名将的大友宗麟已经步入晚年，而且已经将家督的位置让给了自己的儿子义统，一心沉迷于天主教之中。但是，名义上“隐居”着的宗麟依旧在幕后掌控着一切，其子义统形同于一个傀儡。最可悲的是，这个义统又是一个没有什么主见，极易受别人影响的人。他处在对天主教存有敌意和不信的家臣团与自己的父亲之间，受尽了夹板气。即害怕得罪自己的父亲，又对天主教在国内四处蔓延开来的情况忧心忡忡。恰在此时，伊东义佑亡命而来，祈求大友氏为其收复失土。
! D. H( Z/ N3 `1 Z 在义统看来，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他立刻向父亲宗麟进言，在出兵帮助义佑夺回所领以后，干脆在日向国建立一个天主教国，以此作为礼物献给父亲养老云云。按照义统的如意算盘，这样一来，既可以把天主教的影响限制在一个地域加以管理，又可以博得父亲的欢心，真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妙计。# F' S, ~0 _( |
而对儿子的建议喜上眉梢的宗麟，顿时欣然应允，下令由义统准备一切，以期早早收复日向。同时马上派遣大军，准备先去教训一下岛津军，也好来个敲山震虎。. L& q7 U+ P- Y7 E" _" J
就这样，天文六年的正月，3万大友军杀入日向，猛攻刚刚倒向岛津一方的延冈城城主土持亲成。而没有从岛津方得到一兵一卒支援的亲成，很快就弃城而逃，使得大友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回了该城。然后，大友军在不到一个月以内的时间里，就基本上控制了耳川以北的全境。: m& ]4 Y* T* p$ |; i3 _( ^7 ]" ?" o, t
旗开得胜的大友方当然是踌躇满志，开始了更大规模的集结。而得到捷报的宗麟，也对岛津氏充满了轻视。“那些小东西也不过如此！”——宗麟的头脑里开始用这句话来主导军事行动了。/ i y$ Y* I4 g* W# D
此时，大友境内的大友方正在进行着与岛津氏举行决战的准备。从各地开来的部队像潮水一样来到了丰后，其总数在五万人以上，对外号称十万。不过，在如何进行进攻的问题上，大友的重臣们和义统产生了分歧。也就是说，虽然义统和他的侧近提出了一个貌似宏大的作战方案，但是其内容却是一片混乱，杂乱无序的。为此，义统和重臣们进行了激烈的争论，最后还不欢而散。在家臣团看来，这样的仗根本就不应该打，双方的意见根本就无法统一。; f% D8 C' M3 o: e9 H: V: Z
就在这混乱的时刻，宗麟却没有表态，空做着建立一个天主教国的黄粱美梦。同年七月，宗麟在臼杵的教堂举行了洗礼，取教名弗朗西斯克，转身成了一个天主教的信徒，完成了自己长期以来的夙愿。& z2 C8 @( l) x% B5 p$ p7 D
八月十五日，在内部意见还没有统一的情况下，大友军再次出兵日向。其本队的先头由吉宏鑑理、齐藤镇实统领，包括了田北、佐伯、户次、一万田等诸队，人数在2万以上。另外，作为后援的，由田原绍忍率领的2万人马也一齐出发，其总数达到了四万五千。（一说四万三千）此行，还有许多耶稣会的传教士和教徒陪伴左右，他们的纪录也为今后的历史记述提供了重要的补充和脚注。
, {4 L9 X9 o# _- _ 宗麟本人随军向南挺进了数十公里以后，就在无鹿（务至贺？）停了下来，并在此设置了本阵。而这里，和大友军此次出击的目标尚有很长的路程，根本不可能对战斗进行及时地把握和下达准确的命令。但这一切，宗麟都不在乎！因为他在皈依了天主教以后，对流血杀戮已经厌倦了，在精神上，已经一个人处在自己的极乐世界里了。
% b- [. N8 J% _) j+ z, I 而制定作战方案的义统，更是不知身处何地，反正还在宗麟的后头基本上是可以肯定的了。整个大友军，是在一个没有总大将，只有重臣会议的情况下开始作战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
. }3 Z; x& l' L- R' b. f1 D 此外，按照宗麟的“建立新天地”的最高指示，大友军所到之处，务必要将一切寺院、庙堂统统破坏。这对一向崇尚佛教的家臣和士兵们的影响有多么的恶劣也是可想而知的。本来在没有主君的大军内部，群臣之间早有的矛盾和对立就已经显露出来了。从原来内部的田原派和反田原派，到赞成宗麟改信派和反对宗麟改信派，后来甚至发展到了执行毁佛派和反对毁佛派，整支大军还没有开战，就已经四分五裂，内忧外患了。
- o6 Z( O- I' C 但即便如此，大友军还是在十月十九日包围了岛津方的重要据点——新纳院高城。此城最初由岛津的猛将山田有信以下500人把守。而岛津义久的弟弟家久，也在闻知大友军到来以后，率领1000人马进城驰援。在陆陆续续得到了几支小部队的增援以后，城内的守军达到了3000人，做好了誓死抵抗的准备。与此同时，没有最高指挥的大友军内，又一次发生了争吵。指挥先锋的佐伯宗天对吉弘鑑理、齐藤镇实两人争先抢攻的行为无能为力。而田北镇周等人要吵着要继续进军。总之，没有人去理睬名义上的总指挥田原绍忍。最后，由佐伯宗天带领一部负责攻城，而田原绍忍则带领余下的部队负责警戒和支援。一支部队硬生生分成了两队，还各有自己的指挥体系，大友军也算是开创了战国战史的先河。5 X9 [+ H0 G p8 R
在决定了各部序列以后，大友军开始了进攻。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家久在十月二十日进行了可歌可泣的抗战。大友方最后使用了大炮，但也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于是，大友军停止了进攻，开始选择了围城战。在岛津的主力出现在战场之前，长期没有进行大规模作战的大友军内是歌舞升平，酒宴更是从早到晚，又从晚到早。这些都被随军的耶稣会教士一一记录在案。
: q. A! r" b r% z% u 此时，在日向的其他岛津部队，正在土佐原城和财部城内集结，并焦急地等待着岛津义久的消息。
/ M4 f6 L- n5 G' c" B% x 其实，前线的形势一直由快马不断地送到鹿儿岛，当得到大友军已经兵围高城以后，义久终于做出了和大友军进行决战的决断。他下令领内所有的成年男子在各自带好4、5天的干粮以后，到指定地点报到。统治着三国的岛津，用这个大动员令，一口气征集了将近5万人参战，可谓是已经达到了其动员能力的极限。当然，联想到此战也是关系到岛津家生死存亡的大战，义久的举动也就不足为奇了。7 X# I- x1 S0 }
十月二十五日，岛津义久离开鹿儿岛，并在十一月二日进入了土佐原城。而在他之前，其弟义弘也从饭野出发，带领本部兵马进入了财部城。
! }9 V7 I# w* b" I 在土佐原城内，义久数次召开军议，研究战略战术。岛津方的作战计划是在大友军的各阵以及名贯之间，布下数道伏兵，利用他们搅乱大友军的阵脚，最后对处于混乱的大友军实施总攻。
0 F! k8 ^9 Y2 i" I `+ p5 V9 Q- K( L# d 十一月十日夜，岛津军开始了行动。其第一道伏兵由800人组成，配置在了各条通路之间。第二道500人配置在了田原桥。第三道由肝付、新纳、伊集院等组成的2000人则前往别府村设伏。: @$ c. |- Z8 M9 T6 n2 J+ B$ i
十一日黎明，岛津主力部队出发。兵库头义弘及右马头义久的18000人前进至根白坂。左卫门太夫岁久、图书头忠长的13000人来到了中河口，其下游的川原口则被北乡入道一云的5000人马所控制。最后，义久本人还亲率着10000精兵做总预备队。
8 S- }! C+ u; q r- o 当日中午，正在向名贯移动的300名丰后兵突然在路上遇袭。见此情景，在野首和松山布阵的大友军立刻三三两两地出来救援。几十人、一百人或是两百人，大友军没有成建制的零散出击，非常随意。其原因大家也可想而知，因为在大友军内，现在是人人平等，行动自由的。4 x" S/ X8 p- K2 i& A( }! \9 L
就这样，断断续续出击的大友军很快就被岛津军的各处伏兵所牵制，不要说救援了，就是自己也难保了。乘此良机，岛津的主力部队也出来夹击。岛津义弘亲领右翼部队渡过切原川，猛攻大友方的松尾堡。得不到援军（都在路上被伏兵所牵制）的松尾堡很快失守，义弘干脆杀入松山，并在下午6时许击溃了大友军三个主要阵地之一的松山阵，取得了大胜，并在夜幕的掩护下，安然撤出。
2 i7 b$ w$ d. E, J G' { 而大友军此战被击毙1000余人，却连敌人的毛也没捞到，可谓是丧尽颜面。还有眼见着大友军南翼出现大混乱的田原绍忍却被高城内的几千守军所牵制，按兵不动，听任自己的友邻部队被岛津军蹂躏，真可谓闻所未闻。/ a) z6 B& h1 S& J; [$ r
不过，经此一战，大梦初醒的大友军立刻终于做在主动出击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Q9 P, z/ n( `6 t0 P) Q. Z
十二日晨，大友军的田原镇周等人擅自率军渡过切原川，拉开了决战的帷幕。紧接着，吉弘势和齐藤势也先后渡河，加入了战团。
" f8 o2 ^$ K4 V) F 战斗异常激烈，大友军的突击很快就突破了岛津军的一线阵地，并击毙了岛津方的本田亲治、本乡久盛。旗开得胜的大友军乘势杀到了小丸川的浅滩处，但在此他们受到了岛津义弘、岁久队的伏击。而岛津以久、忠长队也从左侧杀出，将大友军一切为二。大友诸队立刻陷入了混乱。2 Z! p0 Q. l. z
一直在后面观战的佐伯天宗也不得以，率军渡河前去增援。这场混战从早上八时一直打到下午三时，依然没分出胜负。
* V7 K, t& @+ b 此时，手握重兵的大友军第二阵田原绍忍也受到了少数岛津军的攻击。而高城内的家久也带领1500余人杀出城来进行夹攻。一时之间被攻得手忙脚乱的绍忍一面下令后退以确保退路，一面召回了一些渡河部队以击退岛津方的进攻。& p+ c$ o2 P! `+ v9 r( A
可是，这个看似妥当的决定却摧垮了大友军的斗志。正在第一线奋战的大友军眼看着身后的部队逐次向后转移，误以为是全军撤退的信号，顿时斗志全无。首先崩溃的是田原队，然后，其他各队也调转屁股逃命。准备混乱的大友军也没有决定谁是殿军，谁负责后卫，很快就成了无头的苍蝇。有的往山上逃，有的耳川奔，自相践踏，混乱不堪。死在冰冷的耳川内大友军更是不计其数。而身后的岛津军也顺着耳川一路追击下来，是步步紧逼。7 H) q L5 a) t
在撤退途中，大友军数次试图稳住阵脚，转身再战，但每次都被后来的岛津军所击溃。这中间，尤以名贯原的300勇士最为壮烈。他们在败兵当中，排好队形，奋勇迎战蜂拥而来的岛津军，并击毙了两名岛津军的勇将海江田和曲田。但是，在不断压来的岛津军面前，他们终究还是寡不敌众，全员讨死。大友军内的父子、兄弟、亲戚之间，为了能让对方逃脱，很多人停下来转身迎敌至死。而一家人、一族人全部阵亡的情况也不少。从高城河原到耳川之间的七、八里路上，到处可见大友军的尸体。这场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追击战，终于在下午6时许结束。战斗以岛津军的空前胜利结束。, ~" B3 |5 |( h% o5 m3 ]# {
当晚，在无鹿的本阵内，从战场上逃得性命的败军开始出现。他们惊恐不安地诉说着前线的惨败，四处吵嚷着岛津军就要追来的谣言。随着幸存者不断的增加，有关岛津军恐怖的流言四起，无鹿阵内未经战斗，就已经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6 j V% f5 a7 u b! [3 O
但是，在这混乱之中，只有宗麟一人毫无感觉。他得到前线的败报以来，依然还沉浸于天父的慈爱之中，根本对这场失败无动于衷。可是，到了最后，对上帝的信仰依然没有敌过自身的恐惧，宗麟连夜携夫人开始往丰后逃跑。由于走得慌乱，甚至连食具都没有带上，心宽体胖的宗麟在随后的三天路程中，可谓是饥寒交迫。而在他的身后，大友方已经从日向被一扫而空。; e8 K: K) ^: d, z
此战，大友方的吉弘鑑理、佐伯天宗、田北镇周、臼杵镇次、木村亲庆、角隈石宗等勇将一一战死疆场。而一直是大友方最忠实的支持者的筑后众更是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基本上无人生还。这也使得筑后的其他国人和豪族，都投靠了龙造寺。大友军的战死者估计不下4000，加上负伤、失踪和被俘的，其总数则在一万朝上。大友方一口气从一个超超大名，跌落为二流大名，从此无所作为，只好等着丰臣秀吉的援助。 g2 c; s0 O7 f: o7 r) f+ N" Z
而岛津方的损失也不小，但是他们用胜利补偿了一切。岛津家向九州的统一，迈出了坚实的一步！4 a3 D+ J6 o7 ]( o) R) D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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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2 k; E% L1 s6 @& v评论：大友宗麟的晚年沉迷于宗教，脱离了现实的世界，成了一个只会空想而不务正业的人。尤为可恶的是他还是本家的实际权力者。这次出征他坐阵后方，任凭前线无人统领更是失败的根源。可以说，大友方所有的责任，都应该由宗麟来负。伟大的孙子这样教导我们，“兵者，生死之地，存亡之道”。可宗麟却把如此重要的远征搞成了野餐郊游会，真是败得活该。
- C6 C' [8 R* |/ D. f- d反观岛津一族，团结一致，目标明确，将士用命，战术得当，取得胜利也不足为奇。再加上实际参战的人数来看（2万余人），他们以寡击众，大获全胜的战绩更是永垂日本战国的青史！6 u! y, d; j$ J- s: z8 X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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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 B* s7 }3 C. | 大友宗麟像（据说，他很可能是一个中国人）( l! p8 m3 e9 I6 r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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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川合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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