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 T3 N" U& w" |0 W+ K% U
序 4 D# B. V1 V1 `9 J- Y: s4 k. S$ F8 z
内维尔·马克斯韦尔 [澳大利亚] * \0 F' Z# `- m[出自《印度对华战争》] 1970 h; L8 C& d4 c9 V - V* P' a8 s9 v# n. U
$ w& f6 i% F6 ~/ _! Y. _( w& X/ Q7 K# m6 x + m+ Y$ Q; i9 o( v- Z2 U8 ^0 x
中印边界争端是二十世纪中叶国际关系史上富于戏剧性的一段。世界上两个人口最多的国家也是亚洲的两个伟大的新共和国,尽管政治性质不同,似乎已经走上和睦合作的道路,但后来却为了几块荒凉的、艰险的、没有什么价值的土地争吵起来,还打了一场短促而剧烈的边境战争。印度在世界事务中的作用由此一落千丈。同中国友好曾经是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制定的印度外交政策的基石:印度奉行不结盟政策,当世界各国是如此清楚地划分成两个集团的时候,印度拒绝把它的命运同任何一个集团——共产党的或反共产党的——联系在一起;在国防上依靠自己,在外交政策上独立自主;冒着武装部队受到削弱的风险,集中力量发展经济——这一切都取决于同中国的友好和有一条和平的北部边界。同中国发生冲突,北部边界上形势紧张,就需要支出巨额军费,这样就会使支撑尼赫鲁的各项政策的拱门整个垮下来。尼赫鲁的统治地位也会随之告终。 9 y3 c" B- ] q, M 这一争端以及作为它的高潮的边境战争,加强了一般认为中国是一个好战的、沙文主义的、扩张主义的国家的那种看法。六十年代末,当中苏边界争端日益尖锐化、中苏这两个巨人剑拔弩张的时候,人们不免回想起中国同印度的争吵,这就使世界舆论容易接受俄国对中俄争端的说法,甚至助长这样一种想法:中国由于在边界问题上总是抱毫不妥协的态度,现在可能要得到应有的报应了。近年来,国与国之间的所有争吵,都没有象中印争吵那样具有充分的文献:双方都长篇大论地、反复地向对方以及向任何愿意听的人,解释自己的立场。然而,这一争端背后的事实真相似乎又是那样的模糊,而且很少有人愿意客观地加以探讨,所以任何现代的国际事件从来没有象这一桩那样广泛地全然被人误解。 ' Y* g; e/ ?- f+ S' y 我对这个题目的兴趣是从一九五九年八月底到达新德里担任《泰晤士报》(The Times)记者时开始的。那时,我立即投入本书所叙述的事件的报道工作。在我到达前几天,发生了中印边境上的第一次武装冲突,即朗久(Longju)事件。在随后的三年里,一直到边界战争的高潮过去之后,印度同中国的争端以及它所派生的各种问题,是我的工作的一项主要课题。 " b \: w6 [, k0 H& p& X
我曾经计划围绕一九六四年尼赫鲁的去世,写一本关于六十年代的印度的书。我开始重写中印争端的始末,就是想把它作为那本书的一个章节。当初,我把这项工作看成是对我过去随着这一争端的发展而写的成万字报道进行重新编排和加工的问题。可是,当我再次翻阅盈篇累椟的印度白皮书(其中记载着有关两国政府在外交辩论中所提出的论证),我认识到需要对问题作出更为全面、更为基本、更为深入的估价。这本书就是我后来进行重新估价的产物。不过,我之所以写这本书,仍然是因为我对新德里当时如何处理和看待这一争端,有些亲身的了解。各种人物都登台表演,而且互相影响;他们的态度,以至他们的情绪,在这一争端中以及有关的印度政治演变中起着重要作用。也许就是在这种地方,目睹事态经过的记者比事后进行探索的学者在条件上更为有利些。事情过后,只有写在纸上的证据,至于那些露出微笑或皱着眉头的表情,不快的或傲慢的语调,未入记载的独白等等,却都已遗忘掉了。 0 `4 h& Z! k3 w/ b9 o. w* h T1 q
我在一九六七年年中离开印度前,多次访问了过去负责处理这一争端的印度的政界人士和官员们以及曾试图在军事上贯彻政府的政策的军人们,并同他们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以便再次探究中印争端真相。当我在伦敦大学东方和非洲学院(School of Oriental and African Studies)作研究员以完成这项研究并写这本书的时候,我试图首先从历史发展上来看中印边界争端,不仅把它看作是二十世纪中叶亚洲两个最大国家之间的冲突,而且看作是一百五十年来在喜马拉雅山的两边及其周围在政治上、军事上、外交上勾心斗角的继续。关于喜马拉雅地区的历史和这一地区内的各条边界的历史,历史学家以及其他学者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已经作过许多阐述。我在写本书开头一部分时,曾借助于他们的著作。本书的这一部分追溯了有争议的边界的历史。我想,这对理解后来发生的事情是必不可少的。 & \' R* E4 a/ R: S5 R: h
本书的布局大致上是按时间顺序的,不过在各章节之间也经常交叉。某一事件在某一章节里已经提到,也许在另一章节里又作详细介绍。或者是某一件事在某一章节里从一个角度写了,也许许在下一章节里又从另一个角度来写。《北京的观点》这一章是试图从中国人的观点来看这一争端,重新提到了许多在前两章已经描述过的事情。我认为这个尝试是需要的,因为人们一直是从印度的观点来观察整个争端的。而且,正如一位英国人在本世纪初评论另一位英国人时说的:“要使从印度来的人相信中国的观点也值得考虑,那无疑是困难的。” [ 注:见历史引言第二节 ] 7 B M% Y0 ?1 _/ e
只要有可能,我对所引用的声明、讲话之类都注明了出处 [ 扫校者注:除部分引文来自中国政府刊物之外,作者引文大多出自未翻译出版的外国文献,这类注解在扫校过程中未保留,读者如有需要请参阅原书 ] 。但是可以看到:在关于边境战争及其酝酿阶段的章节里,这种注解大大减少了。在这几章里(以及在本书的其他一些地方),我引用了印度政府和印度军队的未经公布的档案和报告中的材料。有些官员和军官让我使用了这些材料,他们认为,现在该是整理出一部对事情原委的全面叙述的时候了。而他们相信我是能够把它写得公正的。当然,我不能写出他们的姓名,也不能注明我引用材料的文件或档案的出处。我只能感谢他们,并且希望他们不至于失望。 6 P' U5 t. X9 H3 R% x
曼克卡尔(D.R.Mankekar)在研究独立后的印度军队的历史时,也同样被允许查阅未经公布的档案;他让我从他的原稿中引用一份关键性的备忘录的内容,我向他表示感谢。 ' w, y7 f- d( Y
我试图理解双方在这一争端中是受什么因素支配的。可以看出,有时候一方对另一方所持立场的误解,在加剧新德里和北京之间的分歧上是起了作用的。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是比较清楚了。我的意图只是叙述和澄清一桩历史事件;我认为这个事件是广泛地被误解了,而且当它发生的时候,我自己对之也有误解。我无意于指责任何一方,而且确信,双方往往是认为自己的正直精神受到了伤害而采取行动。这是看得出来的,当然这样做只能使冲突加剧。 ; P" C& A- \, N9 N
本书中出现一种不可避免的不平衡状态。这是由于我获悉边界争端的情况,在一方比在另一方方便得多。印度就其政治上的工作程序而言,一定可以算是世界上最公开的社会之一,而我为了写这本书进行研究时,这个好处使我得益非浅。不过,在中印争端问题上,印度政府也许由于它的公开性已经吃了些亏,至少在短期内是如此。如果一个人仔细研究一个政府的公开言论和私下的(实际上是秘密的)态度之间的差别,那就不免使人们对它产生恶感。尼赫鲁的对外公开的讲话数量是如此之多,因此他就特别容易被人加以前后矛盾的罪名,而他故意含糊其词的地方,也是一下就被人看穿的。相形之下,就内部工作程序而言,没有哪一个政府比中华人民共和国还要不公开。在追溯中国的政策形成过程时,我除了公开发表的材料以外,没有别的可供查考。公开的材料倒是非常丰富,不过,反映犹豫、前后矛盾、分歧以至表里不一的证据自然是完全找不到了,而在印度的政府和军方内部磋商的记录中这种证据有时是显露出来的。因此,谁在北京有象我接触印度的记录那种条件,那么中国的政策大概看起来不会这样前后一致,也恐怕不会这样讲究实效。也许将来研究这些事件的人们能够纠正本书中的不平衡状态,他们手头有了更充分的文件材料,将会发现我的叙述上的不足之处和解释上的差错。 8 j" @' i4 D) S$ }
我能够有机会用将近两年的时间来写这本书,要感谢伦敦大学的东方和非洲学院,特别是它的主任菲利普斯(C.H.Phliips)教授,他的关心、鼓励和建议对我是极其可贵的。 0 t5 X( ~# ?! c3 z* G6 R 我要特别感谢的其他人士有:罗纳德·西格尔(Ronald Segal),在有关本书的许多事情上给我鼓励,向我提出意见;斯·戈帕尔(S.Gopal)博士虽然他肯定将完全不同意这本书的见解,但是鼓励我写这本书的热情从未因之而减弱;迈克尔·布里彻(Michael Brecher)教授严肃认真地读了原稿;阿尔斯太尔·蓝姆(Alastair Lamb)教授也读了原稿,对我很有帮助,并让我引用了他没有发表的一篇关于阿克赛钦的论文;约翰·肯尼思·加尔布雷思(John Kenneth Galbraith)教授根据他本人对这些事件的直接了解,指出了一些细节和着重点上的毛病;多萝西·伍德曼(Dorothy Woodman)女士允许我引用她写的《喜马拉雅边疆》(Himalayan Frontiers)中的一些新材料;库尔边普·内雅(Kuldip Nayar)让我预先读了他写的《两线之间》(Between the Lines);罗伯特·哈登巴克(Robert Huttenback)教授阅读和评论了我写的历史引言部分;《中国季刊》(China Quarterly)编辑戴维·威尔逊(David Wilson)和《泰晤士报》远东问题专家胡理士(Richard Harris)阅读和评论了我写的中国对这一争端的观点的部分;约翰·艾迪斯(John Addis)允许我引用了他为哈佛大学写的关于中印争端的没有发表的论文。本书的地图是贝克(D.R.Baker)绘制的。格雷姆·格林(Graham C.Greene)始终如一地关心我的写作,对我是一种有力的支持。鲁宾(A.P.Rubin)博士读了我最后的草稿,对我很有帮助。对以上所有的人,我都表示感谢。 : D4 x& m) D: `) i( t 书中如有差错和判断不当之处,当然由我自己负责。 1 Y) R) B" ]3 B1 a5 r 9 b! i! b+ f1 b1 F6 Y( W
中印边界的西段和中段简图 / ?! y p; B! j# S2 i7 ~+ A 3 G+ b5 I2 X; C1 H1 h B" [. n
中印边界的东段简图 % P" @1 @0 P* w ]$ x Y1 m( k& }4 y% {& C回目录 下一页 ! _3 J/ U1 K. O" v1 W$ y投笔从戎 [扫描] 2006 " l* E% @. q+ R$ F9 A9 H& `正版松鼠妖 [OCR] 2006 7 h5 C6 u; R% n$ M
投笔从戎 [校对制作] 2006作者: 3374683 时间: 2011-5-31 03:39
第一章 对撞的方针 / R0 ` t; {# i9 J% H9 k: r
内维尔·马克斯韦尔 [澳大利亚] 4 D) L; y) m9 V4 `2 e
[出自《印度对华战争》] 1970 ' ~, {# H0 }( [7 {# j; M) S* R' V一、方针已定 9 ^' o Q% w- P" ?! L+ t8 a1 x
二、躲躲闪闪 ! [3 b+ l. d) }5 t 7 O" r0 J* V6 a5 _ N
8 J( N2 g# N6 F( n( i" e* ~5 D6 | . n- I( j+ ?6 e' m
' ^) g9 P$ W9 u5 P7 R) B# }, T9 W1 o
我们的地图表明麦克马洪线是我们的边界,不管地图不地图,这就是我们的边界。这个事实没有变,我们坚持这条边界,我们决不让任何人越过这条边界。 % J$ v- S% `. h) v1 @' |: H) Z4 B
—— 尼赫鲁一九五O年于人民院 & Y/ J. b# x. @ z 凡用语言、文字、符号、标志或其他方式,对印度的领土完整提出异议,足以或可能危害印度的利益,治安或安全者,将处以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或罚金,或判刑并罚金。 : ^& i" ~ |) i$ ^
—— 印度刑法修正法案(一九六一年)第二节 ! Y5 T4 Y0 L% T 奇怪的是英国官员们所画的边界线,居然被英属印度帝国的非英籍继承国尊奉为宝贵的国家产业。英国当初画出这些边界,并没有在英王的印度臣民中引起风波。假如那时印度有人注意到杜兰和麦克马洪所干的事情,他们必定会认为这是英帝国主义者用印度纳税人的钱,又一次玩弄强权政治的缺德把戏,而把它一笔勾消。现在,继承国把这些英国制造的边界线奉若神明,当作民族遗产中的传家宝,这是历史上没有预料到的、不幸的发展。 ; X" p- ^0 K/ t J# L1 a& H' j' p& f
—— 阿诺德·托因比(Arnold Toynbee) ! x7 T* d0 w* ?- S1 H( Y2 ?; D4 y 每一个新生的政权的最初的,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就是紧紧保住遗留给它的那份领土。凡是殖民国家曾经统治过的地方,新兴的国家就一定要统治。 ! c% s3 x/ X& R. f/ n9 l
—— 贡纳尔·米达尔(Gunnar Myrdal) . U* _ m3 X* T+ p0 `% g6 q4 t& w7 q6 i" _6 E0 J7 @3 r* {: h8 U" L
; ]+ ^( T8 C$ V. O0 W/ N
一、方针已定 , X1 S% k+ ?# _ 一九四七年八月十四日午夜,当印度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用尼赫鲁的话来说——应运而生的时刻,印度的边界也经历了看不见的,但却是深刻的变化。在印度独立前,边界是英国所关切的事情:英国的战略家和政治家是根据英国的利害得失来看待印度次大陆的利益的。他们只关心来自俄国或中国的威胁对英国投资产生的影响,或在伦敦议会里引起的反应。印度的民族利益并不是英国要考虑的因素,英国人只是有时想起,不能让英国统治下的印度人同边界那边的俄国人或中国人发生接触,以免产生动荡不定的局面。“英国要统治印度就必须有威望。为此目的,就必须设法不使印度臣民在视野中看到任何强国的出现,即使这个国家远远比不上英帝国强大。”当印度人终于发觉英国为巩固印度边界所作的努力只不过是确定印度从属于英国的一种手段时,他们就对英国政府的边界政策表示遗憾。 [ 注:一九二一年国大党决议称,英国政府的政策“传统的指导思想,更多地是保持印度的从属地位,而不是保护印度的边境地区。……印度作为自治的国家对它的邻国用不着害怕……”因此敦促那些“对印度人民并无恶意的国家……不要同英帝国签订任何条约”。 ] & b2 N, V e# Q% u
随着印度的独立,一切都变了。印度的边界不再是英国同其他帝国进行大争夺的筹码,而成为保护新国家的外壁。那些只关心战略利益而不关心领土的人们,已经不能够任意制定或变更边界了。从此以后,边界成为祖国的神圣领土的围墙,政客们如果任意改动边界,只会自招风险。 & c3 a- `# ^- H. O: g
印度新政府对北部边境的政策,同过去英国政府的政策丝毫没有不同。印度在一九四九年利用了锡金一个地方起义反抗大君的机会把军队开了进去,使锡金成为它的保护国,而且使锡金对它的依附程度超过了过去锡金在形式上对英国的依附关系。同年,印度与不丹签订条约,把英国指导不丹对外关系的权利接收过来。新德里在尼泊尔的势力依然凌驾一切。一九五O年,印度政府协助尼泊尔国王结束了拉纳(Rana)家族一个世纪之久的统治后,印度的势力更加强了。印度新政府就这样接管了并巩固了寇松称之为“保护国链条”的喜马拉雅山区各小国。 6 A7 r6 d1 u8 x8 g 印度一独立就继承了英国对西藏的政策。最后一任英国驻拉萨代表理查逊居然保留原职代表印度,这就象征着——无疑也加强了——这种连续性。英国驻拉萨代表机构于一九四七年八月十五日正式变成印度代表机构。理查逊后来写道:“这次转变几乎觉察不出来。……原有人员全部保留下来,唯一明显的变化就是换了国旗。” 2 m9 j$ F) V$ H3 D 当时,西藏政府正设法为它从一九一一年起享有的事实上的独立取得合法地位和国际承认,快要完蛋的中国国民党政府也无法打消西藏这种念头。一九四九年年中,西藏人把国民党政府人员从拉萨赶走,借口是怕那些人可能是、或已变成共产党。中国国民党方面怀疑理查逊和印度在这出戏里插了一手。西藏当局因拉萨贴金的木龙嘴里滴水等不祥之兆感到惊慌,可能也对北京出现一个新的、强有力的政府的前景感到惶恐,因而开始建立军队。西藏请求印度提供武器弹药,印度表示同意,并派遣一名高级陆军军官赴藏,办理军事援助事宜。 $ k+ K: m$ t/ k- b
从印度的观点看,它继续推行英国怂恿西藏脱离中国的政策是非常合理的。这不仅是由于印度战略的和地缘政治的思想受英国长期的先例所制约,而且印度新政府制订政策的工作也往往仍旧依靠独立前的班底来进行。旧印度文官体系的高级印度籍官员仍然在原部门留用并受到提升,以接替原来的英国上司;因此理查逊从拉萨发回的报告和建议必定很受重视。他所写的《西藏及其历史》(Tibet and its History)一书,清楚地表明他如何为西藏的独立事业而效劳。不管从哪方面考虑,继续把中国的势力从西藏排斥出去,显然符合印度的利益;因此印度新政府的政策,同旧政府一样,也是以排斥中国在西藏的势力和加强印度在西藏的势力为目标的。中国也自然把印度的这种政策看作是敌对的。甚至在中国共产党人取得政权以前,他们就已抨击印度,特别是尼赫鲁,怀有“吞并西藏的帝国主义野心”。 7 I* o+ F$ T4 T6 k 印度政府不久认识到,它所继承的遗产中,也包括了北部边境的一些尚未解决的领土问题。一九四五年以来,中国的国民党政府在一系列照会中不断指责英国侵入麦克马洪线南面的部落地带;中国向印度最早提出的一次交涉是在一九四七年二月,当时他们向刚刚设立的印度驻华使馆提出上述指责。但印度方面予以驳回,声称东北地区的部落地带是印度的领土。驻新德里的中国国民党大使在撤馆时采取的最后的行动是提醒印度政府注意:中国不承认麦克马洪线,并认为西姆拉条约无效。 . k- B& G3 t# y& ^2 k 西藏方面希望乘英国将政权交给印度的机会,收复过去一世纪左右被英国夺走的一切领土。一九四七年十月,他们正式要求印度归还从拉达克到阿萨姆,包括锡金和大吉岭区域在内的一大片西藏领土。 [ 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英国发现锡金道吉岭(Dorji-ling)的山村风景优美,认定可以把它当作个躲避印度平原酷暑的胜地。当时还有个政治考虑:英国认为,“在锡金腐败统治的汪洋大海中,如果有一个治理良好的归属英国的孤岛”,将促进英国在喜马拉雅山这一边的地区的利益。一八三五年锡金大君无可奈何地同意把这块地区割让给英国,后称大吉岭。 ] 印度在答复中却要求西藏保证同意维持它从前同英国政府所保持的那种关系。 7 w$ l0 Z$ ?5 w4 o: K& X 印度力图继续推行英国对喜马拉雅山及其以北地区的政策,这虽然可以理解,但却难以成功。在过去一百多年中,在喜马拉雅山一带占压倒优势的是英国统治者。英国不仅在当地拥有巨大的权势,它还能在必要时纠集庞大的经济和军事力量来影响印度次大陆以外的地区,事实上也曾多次使用上述力量对付中国。一九四七年英国撤出印度次大陆,从而使喜马拉雅山两面的力量对比颠倒过来。随着一九四九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中国出现了一个强大的中央政权,这就确定了上述变化。从此以后,优势是在喜马拉雅山的北面,而不是它的南面。中国重新在西藏行使权力,就显示出并证实了这个变化。作者: 3374683 时间: 2011-5-31 03:40
对于尼赫鲁和他的顾问们来说,这只不过是把他们从前应用于麦克马洪线的政策扩大到整个北部边界:即印度把它自己认为是它的边界的走向明确起来,并且当作已定界来对待,听任中国提抗议,而印度则“拒绝重提这个问题”。自从尼赫鲁公开宣布麦克马洪线是印度的东北边界线以来的四年中,北京方面一直没有提出异议;中国默许印度于一九五一年接管达旺,表明北京当时并不想就麦克马洪线挑起争端。在印度人看来,把这项政策扩大到边界的其他各段,乃是合乎逻辑的必然步骤。然而,尼赫鲁武断地决定北部边界的其他地段都是“明确划定”、“不容讨论”的边界线,他这个步骤就把边界问题转化为争执,而争执最后又转化为边境战争。 $ U' r6 ]6 T$ q0 I5 P" Q 印度不把麦克马洪线提交谈判的决定,排除了印度同中国就这条边界走向取得正式协议的可能性。但麦克马洪线毕竟是一条清楚地(虽不是精确的)画在地图上的已知线,这是印中双方都知道的。现在尼赫鲁把同一原则扩大到中印边境的西段,而这一段的情况却根本不同。在西段,从来没有过象麦克马洪线那样清楚的拟议线,由于对西段地区从没有进行过全面的勘测,也就不可能画出这样的一条线。再者,多年来英国自己所赞成的边界的走向多次更动——数一下,就有十一次更动,但基本上反映了边界的三种走向。尼赫鲁的指示意味着印度将从这三种走向中单方面选定一种,加以贯彻,作为事实上的边界,然后把它当作“不容[同中国]讨论”的题目。假如印度选定的边界走向正是中国所能接受的,那倒也不会有什么害处(当然,如果真的“不容讨论”,也无法正式划界),在这种遥远而又荒凉的地区,有一条双方接受的事实上的边界,也就可以过得去了。然而,当时明摆着的危险是:印度打算在西段选定的一种走向会是中国所不能同意的。 % C% o, x( s7 z8 k% |2 N5 ~& Y
在谈到印度为西段边界选定的究竟是哪一种走向之前,还要解答这样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当时中国没有把边界问题提出来谈判?周恩来后来解释说这是由于“时机尚未成熟”,这句话可以作恶意的解释。也许中国根据自己的经验深刻地体会到,边界谈判最好是留到可以从实力地位出发时再来进行。 [ 注:一九五九年十二月九日尼赫鲁在联邦院解释五十年代初期印度为什么要对边境问题保持缄默,他是这样讲的:“我们感到我们应该坚持我们的立场,它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形势的发展而肯定下来。也许等到对我们的立场提出挑战的时刻来临时,我们就可以处于更为强大得多的地位去应付这一挑战。” ] 但是鉴于一九五一年周恩来自己曾提议早日就边界问题举行谈判,所以他后来的话很可能意味着中国看到当时有关的邻国对谈判不感兴趣,而且边界问题也并不是急待处理,因而也就没有理由提出举行边界谈判。印度的地图和中国的地图对边界的画法的确有很大的分歧,但是,中国的看法正如后来它所声明的那样,认为:因为中印边界从来没有正式划定,“两国对于边界持有不同的意见是自然的”,中国已经接受麦克马洪线作为事实上的边界,所以料想这方面不至于发生紧迫的问题。在潘查希拉协议签订一年以后,周恩来在万隆会议上讲话,阐明了中国对自己同邻邦之间边界问题的态度: ! X+ s- S; ?/ ~1 v' a6 P2 n$ t [中国]同有些国家的一部分边界尚未定。我们准备同邻邦确定这些边界,……在此以前,我们同意维持现状,对于未确定的边界承认它尚未确定。我们约束我们的政府和人民不超越边界一步,如果发生这类事情,我们愿意指出我们的错误,……。至于我们如何同邻国来确定边界,那只能用和平方法,不容许有别的方法。 # R9 q. g) c( h. i% X# q 0 e, m, c( W$ T% V$ G& ^0 c% }
对照万隆会议上中国的态度和巴志帕伊与潘尼迦的通信以及尼赫鲁的备忘录中所表现出来的印度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双方立场截然不同:中国愿意同邻国谈判确定边界;印度却认定边界问题不容讨论;中国承认他们的边界有一部分是定界,主张在边界问题解决前维持现状;印度则硬说边界已定,并决定沿边界全线“特别是……在可能有争议的地方”建立哨所。显然,形成一触即发的局面的因素已经存在,只要双方在领土主张上发生冲突,就足以引起爆炸。 - z' w# O+ R2 h; O 为了执行尼赫鲁一九五四年的指示,印度就需要精确地确定它的边界究竟在哪里,并将它的想法在自己的地图上标明。但在一九五四年以前,印度官方的测量机构(印度测量局)对其北部边界线的画法仍然是以一九三六年以来英国人的画法为准。麦克马洪线被画成是印度东北部的边界线,但它是用虚线标出的,表明这条线还没有标定。 [ 注:就是说,没有在地面上标出。英国的一些地图把麦克马洪线标成划定界,就是说是由有关各方正式同意过的。见历史引言注。 ] 从尼泊尔向西到阿富汗这一段,地图上根本就没有画出边界线,而是涂上了一片淡色,旁边注明“未定界”,但这体现了过去约翰逊-阿尔达对喀喇昆仑山以外地区的登峰造极的领土要求——这就是说,把阿克赛钦和它旁边的很多地方都暂且画在印度境内。一九五四年印度官方地图对北部边界的画法有了显著的改变。东段的变动最少,只用实线注明麦克马洪线为国际边界,但未提该线尚未标定。 [ 注:然而,对于不丹和锡金的边界的画法变化很大。在一九五四年以前出版的地图,这两个国家被画在印度境外,但是在一九五四年出版的地图上这两国都被画在印度境内。这种变化并不反映印度和这两国的条约关系。不丹是一个完全的主权国家;锡金的独立地位则比较地有名无实。但是印度宪法并没有把锡金作为印度的一部分。一九六七年印度外交部长查格拉(M.C.Chagla)人民院讲话中也证实锡金不是印度的一部分。但是,印度不顾锡金和不丹的多次抗议,在印度地图上继续把这两个国家标画在印度境内。 ] 在西面,从尼泊尔到阿富汗之间的一段,则以实线的国际边界代替了那块未定界的淡色——但在实质上同过去的主张不同。新地图把从阿富汗到喀喇昆仑山口一段的边界线往后拉了一些,使之大体上沿着喀喇昆仑山的主脉,从而放弃了约翰逊-阿尔达那一派关于在这一地段向前推进的主张。但是在喀喇昆仑山口以东,新地图上的边界线又向北拐,大致上又回到约翰逊-阿尔达线,把直抵昆仑山的一片地带圈了进来——把阿克赛钦包括在印度境内。 " F/ @- x4 a8 ] 英国统治时期对阿克赛钦提出的领土要求,是一个战略上的方案,目的是为了预防俄国人的挺进,使他们离开西藏和印度越远越好。德里和伦敦在过去不同时期里,时而赞成这个主张,时而抛弃这个主张,但是从来没有作为正式的边界建议而提出来过,也从来没有在地面上把行政管辖扩展到那里——英国当时不愿也无力这样做。虽然英国有些地图曾经长期沿用上述画法,但前面讲过,这种画法并不总是反映英国的边界政策。当时英国人在地图上可以自由地绘出暂定的边界线,因为这些画法可以随时修改而不会引起尴尬的问题。然而,独立后的印度政府在官方地图上对阿克赛钦提出断然的要求,其后果就大不一样。印度政府声称这块领土属于印度,就使得本国政界舆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使印度在宪法上也要对之采取同样态度。 [ 注:见本章第二节 ] 印度再要撤回这个领土要求,就非常困难,也许甚至是不可能的了。 4 S; M7 w: _4 V7 S
为什么一九五四年印度政府在地图标出明确的边界时提出对阿克赛钦的要求呢?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他们之所以在喀喇昆仑山口以西的一段,放弃了将边界线划在喀喇昆仑山以外的主张, [ 注:到了一九五四年,印度对整个克什米尔的领土要求变得强硬起来,因此,印度冒称有一条中印边界存在于喀喇昆仑山口和阿富汗之间,而这一片领土在事实上是属于巴基斯坦的。 ] 是因为在一九二七年英国也曾这样做,当时英国承认它们的要求不符合行政管辖的实际,但英国未在地图上标明它的决定。那末印度为什么又要在阿克赛钦地段把边界线划在喀喇昆仑山以外呢?这是个关键问题,而且是个无法明确答复的问题,因为印度政府至今没有公布一九二七年英国所作的决定(这段时期的英印政府档案现仍未公开),在英国档案中也找不到线索。然而,可以推想出一个可能的答案。如上所述,英国对这个地段的边界政策当时是在前进派和温和派两种主张之间摇摆不定。很可能,到了一九二七年,英国认识到:既然中国已在喀喇昆仑山口长期立足,因此提出一条喀喇昆仑山口以北的边界线的主张将是无效的;但另一方面,他们又决定应继续在地图上保持对阿克赛钦的要求。当时新疆已经落入苏联的势力范围,俄国的威胁再度出现,如果说英国在阿克赛钦没有行使有效管辖,那么,也可以争辩说,中国对之也同样未行使有效管辖。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可以继续保持对阿克赛钦的领土要求呢?一旦情况极度恶化,就可以用这一着遏制俄国的扩张;或者,同中国就这个地段的边界举行谈判的时机到来时,也可以用这一着来针对中国的最高要求进行讨价还价,以便取得妥协,划定一条类似一八九九年向中国提出过的那样的边界线。 7 \3 r8 T ?: J$ F
如果一九二七年英国的决定大体如此,那末,其它的推论就可随之作出。当一九五四年印度政府着手查对英国的旧档案以便弄清西段的边界位置时,他们可能发现了一份对阿克赛钦提出要求的建议。这个方案在英国人手里本来可能只是一种试探性的要求,作为将来同莫斯科或北京打交道时的外交筹码。可是,由于一九五四年印度所持的态度,这个方案就变成了一项公开的断然主张。尼赫鲁断言:“应该认为北部边界是牢固的、明确的、不容同任何人讨论的。” 5 P4 V6 S3 C, \ 按照上述解释,中印边界争端的核心产生于历史的偶然事件。一九二七年重新考虑同中国接壤的西北部边界问题的那些英国人,如果当时曾建议沿用一八九九年英国向中国提出的建议线作为阿克赛钦地段边界, [ 注:见历史引言注 ] 那末,在印度地图上就会把五十年代中国修筑的新藏公路所穿过的地区划在印度的境外。那样,这场争执中的难于处理的症结也就不会存在了。 3 n$ I7 Y5 m! I, A
一九五四年印度修改了地图,在地图上把阿克赛钦画成印度的一部分,但是在地面上并没有反映出这种改变。印度在拉达克的最前方的哨所是在楚舒勒(Chushul),该地距阿克赛钦还很远。一九五二年印度曾派出一支巡逻队到拉那克山口。一九五四年又派出了同样的巡逻队,并在该山口插上了印度国旗。但是,印度的巡逻队从来也没有抵达阿克赛钦。为了贯彻执行尼赫鲁在备忘录里的指示,印度外交部、内政部和国防部于一九五四年九月召开会议,以确定有争议的西段和中段的边境地区的位置。这次会议并建议今后由国防部负责守卫这些边境地区(边境巡逻通常由内政部负责),但是陆军提出异议——估计是因为陆军本身的任务已很繁重。当时还是决定:只要有可能,就应把边境哨所推进到有争议的地方,因此,在中段和东段,印度的哨所都向前推进了。 . H. D8 Z$ h2 w/ X5 u6 B2 U
印度在中段向前推进,立即引起中国的不满。中国于七月抗议印度军队侵入中国领土,认为印方的这一行动“不符合中印两国互不侵犯、友好相处的原则”,而这些原则是刚刚写成条文载入“潘查希拉”协定中的。印度政府答复说,该项领土属于印度,并反过来要中国尊重五项原则,将其人员撤出。在中印边境的中段,印度的北方邦和喜马偕尔邦同西藏接壤,对于这段边界的划法长期以来就有争议。西藏人不仅控制了各处山口,而且控制了各山口以外的许多牧场;而印度人现在所进入的正是这些地带,其目的在于把山口本身作为边界线的地形特征。中印双方一到冬天就都撤了回去,所以这就变成双方每年一度都抢先赶到高原牧场的竞赛。在五十年代中期,中印双方就中段边界问题不断交换外交信件,并于一九五八年在新德里就此问题进行过会谈,但无结果。它只是一桩边界大争端的前奏和小型彩排,因此没有必要作过细的追述。然而,有一点值得注意:印度政府指责中国侵略,是因为中国小股部队越出了山口,而事实上中印双方边防部队发生接触乃是由于印度军队向前挺进的结果——几年后尼赫鲁本人在议会里确认了这一点。印度政府在外交辩论中坚持说,中国在一九五四年关于西藏的通商协定中曾承认边界经过上述各山口,但如上所述,中国却曾明确表示,他们认为这些山口全部是在中国领土以内。最后,印度还有一项颠倒事实的指责,说在“潘查希拉”协定的墨渍未干之前就开始“试探前进”的是中国方面,这是印度指控中国不守信义的罪名之一——几乎全世界都信以为真。印度指控的另一罪名是说,中国明知阿克赛钦是印度的领土,却偷偷摸摸背信弃义地修筑了一条通过阿克赛钦的公路,而这就触及了中印边界争端的核心。 7 x+ J- I2 L5 e+ }0 _ 任何人到了阿克赛钦,都会感到那是个荒无人烟、艰险难行的地带。但是喀喇昆仑山在中国一方的面貌,同山这边印度一方的面貌大不相同。首先,阿克赛钦对中国比对印度容易通行得多,有一条古时的商路,从和田溯喀拉喀什河而上,到达阿克赛钦,又穿越高原通往西藏。因此,阿克赛钦是一条天然通道上的必经之路,尽管这段路程是艰险的。从印度那边前往阿克赛钦,要穿越喀喇昆仑山或者拉达克山脉,就困难得多;更重要的是从那里往别处去,什么地方都走不通。英国在十九世纪企图开辟沿羌臣摩河谷而上,穿过阿克赛钦到达喀拉喀什河的商路,但是没有成功,因为这样的商路,比穿越一万八千英尺的喀喇昆仑山口的传统道路更加难走。 / [6 y) B+ |# \1 s4 D5 a, I 所以,当中国在新疆重新行使中央权力并于一九五O年进入西藏的时候,自然要通过阿克赛钦这条路进入西藏西部,——这的确是唯一切实可行的走法,因为西藏的北面是辽阔的新疆戈壁滩。一九五O年十一月十七日《政治家报》报道说,印度政府得知中国军队从新疆开进西藏西部,就是印度驻西藏西部噶大克的商务代理处提供的情报。 ' B4 b& b# C* c" P2 C( c
中国在五十年代前半期利用阿克赛钦这条路供应西藏西部,并且宣称在此期间中国对整个阿克赛钦地区进行了巡逻和勘测——中国人后来说,“这个勘探队的足迹遍及阿克赛钦和林济塘洼地”。一九五六年三月,中国开始修筑一条可以通行汽车的公路,深入到叶城附近的山中,并穿过阿克赛钦,抵达噶大克。这项工程费时十九个月,中国后来说它是由中国边防部队,“连同三千多名民工,在极端困难的自然条件下,盘绕高山,架设桥梁,修筑涵洞”而建成的公路,全长约七百五十英里,其中大约有一百一十二英里的地段通过了印度以后提出要求的领土。 ; J- [) w& O2 e, [ 中国政府在勘测和修筑这条公路的时候,是否知道印度的领土要求呢?当然,中国的地图标明阿克赛钦是中国领土,其边界线走向是沿着阿克赛钦西面的喀喇昆仑山脊。自从一八九O年李源鈵进行踏勘以来,中国就认为阿克赛钦是属于中国的;也许甚至在此以前就已如此,不过是较为模糊。如果在五十年代初期,北京的官员考查过西段边界问题的话,那他们就会发觉印度的地图标明了一个囊括阿克赛钦的未定界。但是这些印度地图——这上面的边界线只是用模糊不清的淡色标明,注有“未定界”字样——把自一八九二年中国在喀喇昆仑山口树立界碑时起就明显地是由中国控制的那片领土,也都包括到印度境内,因此中国人可能认为这些地图不足为凭,认为它们只是表示了帝国主义时代不现实的领土要求,而印度只不过是在同中国划界以前在地图上把这个要求继续保留下来而已——中国人在自己的地图上也是这么办的。印度政府虽然多次对内明确表示,它认为麦克马洪线是东段的边界线,自一九五一年以后也已在地面上加以贯彻;但是,印度还没有明确提出过西段的任何边界线。一九五八年以前,印度人在西段所到之处,离开中国人认为应当是边界的地区也还远得很。 # H$ s/ H& s* T! ]6 u, v
一九五四年出版的印度地图对西段边界作了修改,如果驻新德里的中国大使馆是尽职的话,必定会提醒北京,有可能在阿克赛钦问题上发生争执。但印度自己又不打算提出边界问题,那就只有留待中国方面提出。一九五六年周恩来在新德里和尼赫鲁会谈时,曾提到边界问题;但他只提到麦克马洪线。直到一九五八年,印度才对阿克赛钦提出正式的要求。在此以前,如果中国方面查阅中国外交部的档案,以了解过去英国对阿克赛钦边界线的设想是什么,那么,他们就只能找到一八九九年的马继业-窦讷乐方案,而根据该方案提出的边界走向,整条阿克赛钦公路都是在中国领土之内。 [ 注:有人争辩说,一八九九年那条线在阿克赛钦的东南角会把中国公路截掉大约十英里之多;但是如果把一八九九年那条线的位置移到一张现代的地图上,可以看出整个公路的位置是在中国这一边。 ] & M" }' Q* a0 Q4 k 五十年代中国在阿克赛钦的活动之所以没有惊动印度政府,真正的理由是印度对此毫无所知。 [ 注:有人认为印度政府是知道中国修筑了公路的,但是有“一些比尼赫鲁更加强烈地、更加不顾一切地主张争取中国好感的高级人士”,没有把这项情报告知尼赫鲁。这些人之所以做出这种推测,看来是由于他们没有在地图上查找一下印度所说的巡逻队走过的路线;如果他们查了的话,就会看到,正如印度方面后来承认的那样,“根本没有派遣印度侦察人员去过中国人修筑了一条新公路的阿克赛钦的那个地区”。(见赫德森(G.F.Hudson)在圣安东尼学报(St.Anthony's Papers)第十四期的文章,伦敦Chatto&Windus一九六三年出版。) ] 从列城向东北方向派出的几支巡逻队都没有穿越阿克赛钦——有两支巡逻队可能曾抵达阿克赛钦最西部的边缘,但没有到达接近这条公路的地方。由于中国报刊兴高采烈地报道了这条重要公路业已竣工的消息,印度政府这才第一次听说有这条公路。印度驻北京大使于一九五七年九月向新德里报告了这些情况。印度大使提到的是刊登在中国杂志上的一个小比例的简图,印度政府只从这张图上也弄不清究竟这条公路经过些什么地方。直接向中国查询,又同印度的立场不相称,因此就决定派出两支巡逻队调查公路的位置。 [ 注:为什么没有采用空中侦察的手段,这很难说;也许是因为空中侦察容易招致中国的抗议,而地面巡逻则可能不会被察觉? ] 由于酷寒,巡逻队又不能在冬季派出。所以直到一九五八年七月这两支巡逻队方从印度的基地列城出发。到十月,一支巡逻队从公路南段打回报告,说这条公路确实穿过了印度所主张的领土;奉令前往公路北段的另一支巡逻队却失踪了。 3 {" t% a: u% Q
到了一九五八年,帝国主义时代遗留下来的在中印边境两端的无人地带就是这样被占领了,中印双方各自抢先占领了各自认为在战略上和实际考虑上对自己十分重要的地区。在东段,印度完成了英国人的未竟事业,贯彻了麦克马洪线,不仅确立了对部落地区的行政管辖,而且把西藏的(潜在地是中国的)行政当局撵出达旺,把这个地区更名为东北边境特区,并在一九五O年宪法中将它列为印度领土,由新成立的印度边境局的官员管辖。印度还开始修筑通向部落地区的公路,主要的一条是通向达旺的公路。 ( P/ J: x5 K, D* ^+ [, o4 D: p4 d
与此同时,在西段也发生了类似的过程,而印度人却蒙在鼓里。中国先是利用、后则翻修了那条穿越阿克赛钦的商路,并把它变成一条为中国行政管辖所必需的公路,他们称这条公路是新疆和西藏之间主要交通动脉。 . q1 ^2 N( z# }7 M6 R9 @6 o& ]( i 中印双方把各自的行政管辖扩展到这些新地区的时候,都知道对方在地图上对这些地区提出过自己的要求。人们都了解印度政府是知道的,也可假定中国政府也是知道的,但是双方各由于自己的原因,都宁愿不把问题提出来。回顾起来,也可以说中印两国政府在五十年代开端建交之初,没有把就边界问题达成谅解列为首项议程,是一个失策。正如缅甸的吴努所说,“即使邻国间关系再好,双方也应当知道什么地方是一国领土的终点和另一国领土的开端。只有这样才能忠实地遵守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的原则;这一点是极为重要的。”但从另一方面看,也可以说,到了一九五八年中印边界问题本来是满可以解决的,当时中印两国国家关系很好,两国也各自占据了它们认为对自己是重要的无人地带;因此,只需要签订一项协议,用外交形式把看来双方都满意的边界现状固定下来就行了。如果双方真的都满意,也就不会有什么中印边界问题了;但如果双方——或者一方——坚持其地图上对某些领土的要求,而这些领土又已为对方所占据,那么,边界问题就无法解决了。 / o' m" b4 I2 Y4 U
一九五O年萨达尔·帕特尔死后,尼赫鲁成为印度独一无二的人物,此后十年他驰骋于印度政坛,大权独揽。他是总理,在不同时期兼任国防部长,有时担任国大党主席,他还兼任计划委员会和原子能委员会主席,直到去世以前,他一直是外交部长。在印度独立运动的漫长岁月里,尼赫鲁坚持要他的国大党同僚考虑他们正在为之奋斗的自由印度所应遵循的外交政策,而尼赫鲁自己几乎是唯一负责制订外交政策的人。不用说,一九四七年自然应该由他担任总理兼外交部长的职务。就是后来尼赫鲁所包揽的印度内政问题的重担似乎已非一人所能承担的时候,也无人对他兼任外交部长提出异议。他的政府同僚们满足于把外交政策留给尼赫鲁去决定。内政各部要比外事部门的权势大,所以这班人,由于个人利益和野心的驱使,都从事于对内政部门职务的争夺。 4 |- V2 p5 I2 r. I 内阁制度在印度从来是行不通的,它只是徒有其名。在五十年代,尼赫鲁甚至不屑于把内阁装点为印度政治制度的中心。在一段较长时间里,人们有时会表示不满尼赫鲁总理的“傲慢的、不顾宪法的”作风,一九五六年一位财政部长因此而辞职时就是这么讲的。可是一般说来,他的同僚大都安之若素,而且也跟着这么干。一名高级文官说过,“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部长们满不在乎地有意自行其是,没有事先取得内阁的同意就公开宣布政策决定。”尼赫鲁独断专行的作风,在他处理外交政策时比处理内政问题时表现得更为突出。内阁中有一个外交事务委员会,但是对这个机构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多次制订、宣布、甚至执行事关重大的外交政策决定,而该委员会和内阁却毫无所知。中印边界问题的处理就是这样,不但内阁和内阁所属的外交和国防两个委员会不知道,直到发生武装冲突使这个问题再也隐瞒不住时,议会也不知道。 * q. U+ a5 M5 Z/ ^2 a( P5 e
因此,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印度外交政策,就是尼赫鲁个人制订的;而这个政策的执行也仅由尼赫鲁本人和印度外交部的几名高级官员负责。最初几年尼赫鲁领导外交部部务,也是事必躬亲,好象他管的只有一个外交部,甚至连一些简单的电报,也时常要亲自起草,不同官员们商量。有一个看问题比较尖锐的观察家,批评尼赫鲁在世时的印度外交人员,他写道:“他们工作效率不高——对于印度这样重要的大国来说,很不相称。他们训练不够,业务能力不行,整体观念不强,过分热中于讨好上级。尼赫鲁过于忙碌,过于偏执,以致没有去了解必要的细节和下级官员的情况,他只熟悉一小撮最高级官员和少数几个偏爱的部下。这样就助长了阿谀奉承,走私人路线,以及肤浅和主观的作风。” ! D; A" ~' V; d& H# E3 C
尼赫鲁个人的对华态度,在刚开始时是积极热情的,甚至是亲如兄弟的。这种态度渊源于他长期的信念:在他的想象中,两个亲人般的、平等的巨人之间的友谊象征着亚洲的前途,甚至象征着世界的前途。一九四二年尼赫鲁写道:“我所梦想的未来是同印中两国团结友好并结成某种接近于联盟的关系的前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一九三九年他第一次访问中国,在国民党政府所在地重庆度过十二天,回去后他确信“一个新的中国正在兴起,它扎根于自己的固有文化,然而摆脱了多年来的懵憧软弱状态,变得强壮而团结”。一九五四年他再度来到中国,在回印度以后,对中国人民在建设国家中表现出来的精力和纪律,印象很深,他认为这给中国带来了“了不起的力量”。这次访问中国时,他会见了毛泽东。据说尼赫鲁在会见后感到似乎他“就象从中华帝国的属国或附庸国来的臣民一样,被引进谒见”。中印双方对于谁应当更加尊重谁这种以老大自居的矛盾,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的表现。作者: 3374683 时间: 2011-5-31 03:42
虽则尼赫鲁在印度内政方面是反共的,但他总是力图把它同对待共产党国家的态度区别开来。他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是民族主义的胜利,也是亚洲政治复兴的表现,而不把它看作为共产主义的胜利。他相信到头来中国文明将把马克思主义的教条和共产党的结构消化吸收,然后也许产生一种新的化合物。他深知由于中国和印度两国制度不同,因而在广阔的政治领域中必然会在亚洲和世界上成为竞争对手。可是他认为中印竞争不一定会搞坏两国关系。尼赫鲁对北京的友好政策以及他支持中华人民共和国取得联合国代表权的主张,使他在国内以至在国际上挨了不少责骂。从一九五O年起,印度国内批评尼赫鲁的人抨击他的对华政策是姑息政策,并且争论说,既然认为中国是入侵西藏,就不应该加以默许。他们警告尼赫鲁说,中国出现在北部边境,不可避免地会把印度暴露于中国扩张主义的威胁面前——后来,他们自然相信这些预言都已得到证实。但到了五十年代的中期,印度对中国在西藏行使权力所引起的惊惶和愤恨业已平息,“印中人民是兄弟”的口号,在印度又风行一时。周恩来一九五六年到印度回访尼赫鲁的时候,所到之处,都受到广大群众的热烈欢呼。 3 c6 I, |6 c. s6 f- m2 @1 F8 {1 Q 周恩来乘此机会提出了麦克马洪线 [ 注:有人认为在一九五六年同周恩来的会谈中是尼赫鲁先提出了麦克马洪线的问题。这种看法对于印度对中印边境争端发展的理解是要害所在。但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尼赫鲁自己说得很清楚,他说是周恩来主动提出来的。 ] 的问题。当两年前两人在中国会谈时,尼赫鲁曾顺便提到中国地图标出了“一条错误的边界线”。按照尼赫鲁本人的说法,中国当时告诉他这些中国地图是老地图的再版,还没有来得及加以修改。 [ 注:“印度总理却没有想到,中国有同样的理由就他的一些地图的问题向他提出责问,这些地图也是把从前的帝国主义政府的领土要求照原样画上,而没有同有关邻国事先商量。”(见狄克·威尔逊(Dick Wilson)所著《亚洲觉醒了》(Asia Awakes)第83页,伦敦Weidenfeld and Nicholson一九七O年出版。 ] 后来,尼赫鲁说,他“凭着印度对中国友好关系”,曾就当时似乎已陷入僵局的中缅边界谈判问题写信给周恩来。尼赫鲁提醒周恩来说,缅甸对它的两大邻国都有所疑虑。他提议中国采取步骤以消除缅甸的不安,并建议可以邀请吴努到北京来讨论边界问题——后来中国也这样办了。一九五六年尼赫鲁和周恩来的会晤是在尼赫鲁上述信件发出后几个月内举行的。在谈到中缅边界谈判时,周恩来提出了麦克马洪线的问题。根据尼赫鲁的说法,在这次谈话中周恩来告诉他说,中国接受了麦克马洪线作为中国同缅甸的边界线,尽管“这条线是英帝国主义者确定的,是不公正的……然而由于这是一个既成事实,而且由于中国同有关国家——即印度和缅甸——之间存在着友好关系,中国政府认为它应该承认这条麦克马洪线”。 * K& s) N$ `1 m; u
周恩来采取了中国政府的既定方针来对待麦克马洪线。中国对过去由其帝国主义邻邦所划的界线一旦变成有效控制线时,都采取同一方针。诸如在乌苏里江和黑龙江的中俄边界,有效控制线几乎建立了有一个世纪之久。印度仅仅是在五年前才把麦克马洪线作为事实上的边界,可是中国人的态度还是一样:接受“既成事实”,并以此为出发点。这的确是中国政府所能采取的唯一现实的方针。如果拒绝承认“既成事实”,并提出收复失地的要求,那将会同所有邻国都发生难以解决的毒害国家关系的争端。 6 A* d& f; d* C! ^; E 从周恩来对尼赫鲁所作的保证,可以得出一个自然的推论,但看来周恩来没有把这点讲清楚。中国虽然准备接受麦克马洪线的走向,但中国不愿简单确认麦克马洪线。北京在这方面的态度是前后一贯的。只要存在着边界条约,中国都是遵守这个条约的。但如需要进一步举行谈判以便划定走向和解决争端时,中国就会坚持必须缔结新约。新条约一般会肯定旧的边界走向;但是在中国看来,新条约既是两个平等的国家之间协商的结果,那就消除了旧的“不平等条约”的污点。中国对中苏边界条约的态度就是这样。但是,中国认为麦克马洪线并没有条约依据;因此,划定边界只能是以现状为基础。从实际的和政治的考虑出发,即使批准一条象麦克马洪线这样大家都知道的——虽然不是明确划定了的——边界,也需要经过谈判协商。周恩来可能认为这是不言自明之理。因为他当时是联系到中缅谈判的问题讲了上面那番话,而且他接着还讲到,他相信印度将和中国一样,都不会认可旧时的帝国主义的条约。此外,前不久他还向尼赫鲁保证过,中国不会利用谈判来试图变更边界。 4 t7 a4 H% g' I! d$ S$ }1 g0 ]+ s 但下面的问题仍没有解决:为什么周恩来这时候没有提出中印边界西段的问题呢?当时尼赫鲁似乎还没有察觉:印度自一九五四年以来在地图上对阿克赛钦这块地方所提出的要求,正是中国认为属于自己并作为自己的领土而加以使用的地区。但是中国政府必定了解不久以前印度地图上曾明确地对阿克赛钦提出了要求。中国当时正在毗邻的中段地区处理边界争端,因此可以假定有人会向周恩来汇报西段地区也有可能发生争执。如上所述,尼赫鲁和他的顾问们认为,如果让中国方面根据它自己的地图对被印度占领的领土(麦克马洪线南面的地区)提出要求,对印度最为有利;也许中国对于印度对阿克赛钦(中国认为是中国领土)在地图上提出的领土要求,也采取了同样的对策。 * I5 G& ?& Q" j O0 x, I
周恩来一九五六年和尼赫鲁讨论东段边界时没有提出西段边界问题,不管这样作的理由是什么,这件事带来了深远影响和不良后果。当时周恩来肯定认为中国方面在麦克马洪线问题上是作出了让步,而尼赫鲁大概也同意这种看法。在那种情况下,如果周恩来当时进而指出印度地图在西段标出的边界线是错误的,很可能这场中印边界争执就可以避免了。当时印中兄弟友谊正处于极盛时代,尼赫鲁肯定会把对印度地图作微小的修改(使其符合地面的现实情况),看作是为了继续中印友好而付出的微不足道的代价。的确,他也许会欢迎有这样一个机会,使他能够作出一些姿态,来与周恩来对麦克马洪线所采取的实用主义态度相媲美。不过这个机会一下子错过了。两年后局势完全改观。彬彬有礼地指出你方的地图与实际情况不符是一回事;发现了你的邻国(连一个招呼都不打)已经修筑了一条公路通过你的地图标明是你国的领土,这又是另一回事。客观现实也许是同样的,但是感觉却不一样,而在这件事情上感觉就是一切。 " U0 x' b4 l z, c0 S" ~: b: p
一九五八年十月十八日印度政府交给北京一份备忘录,就印度发现中国修筑阿克赛钦公路作出反应。这份备忘录声称:这条公路所通过的领土“若干世纪以来就是印度拉达克地区的一部分”,还说,“中国政府没有首先获得印度政府的准许,甚至没有通知印度政府,就通过无可争辩的印度领土建筑一条公路,这是令人惊讶和遗憾的事。”备忘录并询问中国政府是否收到关于那个失踪的巡逻队的消息。中国在复照中进行了不礼貌的反指责。复照说,印度的武装人员非法越境,进入中国领土,因而已被扣留。“本中印友好的精神”,这批印度武装人员已被递解出境, [ 注:就是说,把他们放在高达一万八千英尺的喀喇昆仑山口外边。印度军队当时在附近并无哨所,但这一小队印军总算幸运,终于被发现并脱险。 ] 但是北京形容他们的入侵是与和平共处的五项原则不相符合的,并要求保证今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经过这一次外交交涉,围绕阿克赛钦的领土要求的冲突终于公开化了。印度政府复照说,这一地区究竟是在印度还是在中国境内,是“一个争执中的问题”。这是印度唯一的一次承认了存在着争执,而在几个星期之后,印度就推翻了这一立场。 4 G. T1 j- ^. ~; O 印度政府一方面等待巡逻队的报告,以便弄清阿克赛钦公路的位置,另一方面正式地提出了中国地图的问题,在给北京的一份备忘录中说,在一份最新出版的中国杂志中有一张简图,把印度认为是印度领土的几块地方标成中国领土。在东段,中国地图继续不理睬麦克马洪线,而沿着山麓标出中印边界走向。尼赫鲁在一九五O年曾经暗示了这一点,当时他说:“过去三十年来,中国的所有地图都把现在属于印度的东北边境的一部分领土,标成不属于印度”。在西段,中国的地图把边界线标为从喀喇昆仑山口向东南方走,直到羌臣摩河谷。如上所述,这种标法和十九世纪英国当局对边界的观点正相吻合,只是后来英国对于俄国势力向印度的挺进感到震惊,才开始对他们的边界想法作出相应的修改。 [ 注:见历史引言 ] 上述标法把整个阿克赛钦地区划入中国境内。 & F- b+ }5 Q! i, u1 Z8 L 印度的备忘录追溯道,一九五四年尼赫鲁曾经向周恩来提出过地图的问题,并说周恩来的答复是这样的:现行出版的中国地图是以老地图为根据的,而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还没有来得及改正这些地图。印度建议说,现在正是作出改正的时候了。中国的答复又一次使印度感到仓惶失措。复文证实了周恩来在一九五四年曾说过,现在发行的中国地图是以解放前出版的老地图为根据画的,但又说周恩来曾解释过这是因为中国政府“对中国的边界还没有进行勘察,也还没有同有关各国商量”。到适当时候,通过这些协商将产生对中国边界的新画法,与此同时,中国将不会自行修改边界。这份备忘录在中国指责印度巡逻队的同一天递交给印方。它透露了中印双方不仅在领土主张上有冲突,在对待整个边界问题的态度上也存在根本的分歧。至少从一九五O年开始,印度的政策一直是说北部边境不容谈判。这项政策在最初主要是指麦克马洪线,但在一九五四年,却扩大到中印边境全线。现在很明显,北京对这个问题的方针是完全相反的,中国期望先讨论边界走向,然后再加以确认。 6 Q( C5 U% m/ g) R" J. ]* _+ | W; E 客观上看,中国的态度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新德里却认为中国的态度含有令人震惊的意图,说明中国要在它所选定的时刻提出领土要求。“巴依、巴依”的气氛已烟消云散,说到底它不过是印度的和亚洲的民族主义的漂亮词藻和表情而已。也许印度对中国的感情在骨子里总是带有几分不信任。当中国对边界问题的态度变得更加清楚的时候,这种不信任就发展成为公然的猜疑,随即又变成愤懑的敌意。 , c' u, A) P4 T3 q5 v5 d- l( z) v9 R
尼赫鲁在一九五八年十二月给周恩来写了一封信,开始了两国总理间的信件来往。这种信件来往成为贯串这场整个外交争论的一根连结线。尼赫鲁来信语调友好,一开始先赞扬中国的进步,然后转入边界问题。尼赫鲁回顾了一九五六年他同周恩来讨论麦克马洪线的情况,他说当时周恩来曾经告诉他中国将承认麦克马洪线,印度的“印象是在我们两国之间不存在边界争端”,因此,中国政府最近的声明,提到有必要进行勘测和谈判的说法,使他迷惑不解。尼赫鲁接着声明了印度的立场,从此以后他就坚持这一立场,寸步不让:“印度的这些大片土地[中国地图标明是属于中国的]只能是属于印度的,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且对这些土地不存在争端”。 5 ]& s: X6 K1 K5 u9 g
周恩来的复信也同样是热诚的。他感谢尼赫鲁来信中对中国建设成就的赞誉,他也向尼赫鲁致敬,并且感谢印度政府为“恢复中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地位所作的努力。”在谈到边界问题时,周恩来声明了中国的基本立场,对此立场,中国此后也不肯退让。他写道:“首先,我想指出,中印边界是从未经过正式划定的。在历史上,中国中央政府和印度政府之间从未订立过有关中印边界的任何条约或协定。”所以,印度和中国出版的地图就有了出入,而且中印之间存在着边界争端。中国地图对边界的画法是几十年来(如果不是更久的话)中国地图的一贯画法,虽则“我们并不认为这种画法的每一部分都有充分的根据”,但是没有进行实地勘察,也没有同有关邻国商量就加以更改,也是不适当的。为了使已经发生过的此类细小的边界事件得以避免,周恩来建议“作为一种临时性的措施,双方暂时保持边界的现状”。 # \5 P7 Q1 g1 l
中国的立场是:中印边界从未划定过,中印双方存在争端,只有通过共同协商和联合勘察,才能解决争端。周恩来说“边界问题的存在,绝对不应该影响中印友好关系的发展”。经过适当的准备之后,这一历史上遗留下来的问题一定可以通过友好商谈,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得到合理的解决。 * M5 w1 S( {9 b
谈到具体的争执问题时,周恩来对阿克赛钦的态度斩钉截铁。正如同尼赫鲁对整个边界所采取的态度一样。周恩来说,位于新疆南部的这片地区“长期属于中国管辖”。中国边防部队一直在这个地区进行巡逻,新藏公路也通过这个地区。周恩来对于东段边界却不那么肯定,他相当详细地说明了中国政府的立场: ( B) ~$ F2 }3 ~1 [8 H 如你所知,“麦克马洪线”是英国对中国西藏地方执行侵略政策的产物,曾经引起过中国人民的很大愤慨。从法律上讲,它也不能认为是合法的。我曾经告诉过你,它从未为中国中央政府承认。当时中国西藏地方当局的代表虽然在有关文件上签了字,但是西藏地方当局对这条片面划定的界线实际上是不满的,他们的这种不满,我也正式地告诉过你。当然,也不能不看到另外一些令人鼓舞的重大变化:这条线所关系到的印度、缅甸已经相继独立,成为同中国友好相处的国家。由于以上种种复杂原因,中国政府一方面感到有必要对“麦克马洪线”采取比较现实的态度,另一方面也不能不审慎从事,并且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处理这个问题,这都是我几次向你说过了的。但是我们相信,基于中印友好关系,对这段边界总可以找到友好解决的办法。 & l# j% J# o$ a/ F. o5 u; @; y 7 q- G7 @5 O, L# \6 M
这一段话在以后关于边界问题的外交文件来往中又多次重复过,它是很关键的。印度方面把这一段话理解为中国拐弯抹角地拒绝了麦克马洪线。后来,中国把阿克赛钦的那片有争议的地区和麦克马洪线南面的那片地区相提并论,印度认为这就证实了他们的上述理解。但是,这一段话想表达的意思果真如此吗? 0 A; G5 D3 ?( Q% x4 F
尼赫鲁提醒周恩来,说他在一九五六年曾经讲过,他将承认麦克马洪线是中国同印度之间的边界,周恩来的答复是针对这个问题而发的。他也许有意用“这都是我几次向你说过了的”这句话,示意他仍然坚持原来的立场。他把产生麦克马洪线的协定的合法性(他否定了这个协定有任何合法性)和这条线本身区别开来。对这条线本身,他说,考虑到中国同印度存在着同缅甸一样的友好关系,“中国政府……有必要……采取比较现实的态度”。从上下文来看,下面的假定是站得住脚的:周恩来是在暗示,中国和印度一旦坐下来解决中印边界问题,中国会接受麦克马洪线的走向作为那一段的边界线。把产生这条线的协定的合法性同这条线本身区别开来的作法,也是可以理解的:改变自从一九一四年以来历届中国政府的立场,承认英藏协定的合法性,就等于承认西藏当时是个主权国家,从而也等于是承认一九五O年中国军队进入西藏是侵略行动,而不是重新树立一度丧失的中央政府的权力。达赖喇嘛逃到印度以后,自己也从反面说出这个论点:他曾对新德里的听众说,“如果你否认西藏享有主权国家地位,你就否认了西姆拉条约的有效,因而也就否认了麦克马洪线的有效”。 " @" E H2 H; X# n2 J 如果说中国准备接受麦克马洪所画的线作为边界线,为什么周恩来又没有明明白白地这样说出来呢?中国政府当时期望同印度就边界的全线举行谈判,无疑是打算把中国暗示接受麦克马洪线作为“有取有予”的交易中“予”的一项。鉴于印度对重要的新藏公路所通过的地区提出了断然的要求,因此边界争论显然必须经过一番艰苦的讨价还价。在这种情况下,在谈判开始前——事实上,在对方还根本没有同意谈判的时候——绝不可能指望任何政府正式表示接受麦克马洪线,从而放弃一个主要的讨价还价的筹码。周恩来在两年前已对此问题在口头上作出了十分明确的保证,这次再度以书面形式向尼赫鲁作出保证,他所能做的也不能超过这个地步了。 . t( @# X: A L. ^1 \+ | F4 Z6 E 周恩来肯定中国政府愿意把麦克马洪线作为东段边界线,这种理解可以从北京后来处理整个中印边界争端的作法中得到证实。那末,为什么尼赫鲁和他的顾问们却不作这样的理解呢?首先,也许是因为印度过去对中国的那种潜在的不信任,这时已变为猜疑。印度怀疑中国为了领土扩张或者仅仅是为了造成对印度的压倒优势,要攫取或要求那些被印度认为是属于它的领土。更加现实的是,中缅谈判这时恰好陷于某种僵局,而缅甸似乎告诉过印度,说中国人不讲理、不妥协。如果这是一个因素,那么,当两年之后,中国同缅甸签订了边界协定,接受了麦克马洪线,并在进行了一些较小的修改后,也接受了缅甸所主张的其他地方的走向, [ 注:见第二章注 ] 这时候上述这种因素就应该消除了;但是,在一九五九年,印度还是难以从周恩来的信件的字里行间看出有什么保证的含意。最后,也许是最重要的,中国当时要求印度政府改变它一贯遵循的边界政策的中心前提(即麦克马洪线不容重新谈判)。为什么印度政府把重新谈判看作是等于放弃麦克马洪线,这一点还是弄不清楚。双方开始谈判并不妨碍双方坚持各自的立场,这是一切谈判的必要条件。印度满可以在谈判中坚持他们在东北边界线问题上的立场,就象他们就克什米尔问题同巴基斯坦举行谈判时所做的一样。也许,中国坚持谈判边界问题这个事实本身,在印度看来,就使它不可能重新考虑它的基本立场。 9 Q7 l) I( G$ m+ `/ l- g 印度的立场有它自己的逻辑: : ^, C2 ^& q, F' K( \* o4 z (1)麦克马洪线以南的领土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割让。 . I; H& Y0 h# d5 T) t8 z4 s
(2)因此,对麦克马洪线问题不容谈判。 6 M: Q) G2 j0 l: A& e (3)因此,对边界的任何地段也不容谈判(因为中国不会同意只就边界的一部分进行谈判,而印度如果同意就边界的一段进行谈判,就会削弱它拒绝谈判麦克马洪线的立场)。 . h' a( K& K3 S7 u7 o" V (4)因此印度在西段和中段的领土要求必须以断然方式提出,就象它坚持麦克马洪线那样。 : X1 i* u0 F" W9 x- d/ U! k
根据这一系列的推理就使它采取以下的立场: 9 q1 E3 W7 e \1 _
(5)为了拒绝同邻国谈判边界,唯一可以令人接受的理由,就是硬说边界线早已存在。就麦克马洪线而论,这种论点可以用一九一四年的协定和事实上的情况作为依据——因为该线自从一九五一年以来已成为印度有效的东北边界。但是为了对西段边界也提出同样的主张,就需要进行一番推敲。 7 U$ I) g; R3 i( G (6)即使这样进行论辩,但任何政府如坚持拒绝谈判总会令人产生恶感,对印度来说尤其是这样。因为尼赫鲁一贯鼓吹通过谈判解决一切争端,因此就要设法使它那种斩钉截铁地从根本上拒绝谈判的态度变得暖昧一些。 ' ^ d+ k$ H0 T( D$ G
这不是说尼赫鲁和他的顾问们就是按照这么几条来考虑他们的行动方针的。但是可以看出,他们是从麦克马洪线不容重新谈判这个最初决定开始,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这条道路。 . R$ T# m5 r- G+ ?$ l 尼赫鲁给周恩来的复信阐述和引伸了他在第一封信里所采取的基本立场:即边界是已明白地和牢固地定下来了的,不应再有什么问题。他争辩说,在三个地段,印度所要求的边界都是以地理和传统为根据,而且在大多数地段是由“当时的印度政府和中国中央政府之间的专门的国际协定加以确认的”。他举出了一八四二年古拉布·辛格同西藏之间签订的一项条约作为国际协定的例子, [ 注:见历史引言 ] 并坚持说麦克马洪线是正常地合法地产生于西姆拉条约的。他认为这些因素应该使周恩来相信:印度的地图关于边界的画法“不仅是根据天然的和地理的特点,而且也符合传统,并且一大部分是为国际协定所肯定了的”。他指出:独立的印度“决不会在它已确定的疆界以外进行任何侵略。” 0 l& R T9 R: }8 X- j2 ]
关于周恩来所提出的在签订边界协议前双方应该维持现状的建议,尼赫鲁说:“我同意双方应该尊重在最近的那些争执发生之前所存在的情况,双方都不应该试图采取片面行动去行使自认为属于它的权利。再则,如果有任何土地系最近所取得的话,这种情况应予纠正。”这是印度第一次运用辩论术,后来随着中印边界争端的发展,印度时常运用这种辩论术——本意是拒绝,却又说得好象是同意。维持边界现状的问题,以后在整个争端中是一个关键问题,而在这里这个问题已经从根本上被混淆了。周恩来提议双方共同维持现状,尼赫鲁答复说,“我同意”,但是他接着又提议恢复原来的状况而不是保持目前的状况(“应该尊重在最近的那些争执发生之前所存在的情况……如果有任何土地系最近所取得的话,这种情况应予纠正”。)这样一来,尼赫鲁就没有同意周恩来关于维持现状的建议,而是在实际上提议恢复印度所认为的原状。他在这里预示着印度将要求中国撤出阿克赛钦,后来变得更加强硬,竟把它作为举行边界谈判的绝对的先决条件。 1 v% }, [" _9 j- r, m; A4 H
在中印边界争端公开化并引起印度政界骚动之前一年,尼赫鲁在给周恩来的最初几封信中,已经采取了他以后一贯坚持的立场:印度和中国之间不存在边界争端,这就是说,对印度的边界走向不容有任何疑问。印度政府说边界线在哪里,就在那里,因此,是不容谈判的。其次,必须恢复原状(印度一直把它称为“现状”),换句话说,凡是印度声称属它所有的领土上的中国人必须撤出。作者: 3374683 时间: 2011-5-31 03:42
人民院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反对党派的头头们差不多都曾一度是国大党党员。他们和议会会场对面的政敌本来就是战友。在印度独立运动时期,大家都能摆脱政争,至少当时彼此在政见上的分野不是那么清楚。往日情同手足的联想有时使议会内的交锋增添了几分怨恨,但也烘托出彼此相互熟识、不忘旧谊的心情。 " m2 L& ?& Q: k# g( I9 b! {% Q
在议会的执政党这一边,尼赫鲁凌驾一切。他当时年已七十,但看不出来。他步履轻快,上楼梯一步跨两级,只是在疲倦时,才显出有些年迈驼背。尽管尼赫鲁总是自作决定,或回避决定,他对议会的首要意义却铭记在心,一丝不苟。质询时间他很少缺席,主要辩论他通常参加,而讨论外交事务时他总是在场。但尼赫鲁缺乏辩才,他发言冗长,讲起话来很象是独白,而不象是说给别人听的。他从事议会活动是为了克尽职守,而不是出于个性爱好。尼赫鲁倚仗他在议会中享有的支配地位,讲起俏皮话往往带有蔑视对手的味道——他常爱用“幼稚”、“孩子气”等字眼斥责反对派议员。尼赫鲁的权威是议员们公认的;事实上驾驭议会的,与其说是议长,不如说是尼赫鲁。当议会陷入喧哗混乱而不听议长号令时(就是在那些日子也常出现这种情况),尼赫鲁的尖刻声调一下子就压住了喧嚣,恢复了秩序。 3 R1 J) J% h6 p' z" F% J 但是尼赫鲁并不是绝对地支配一切的。这是由于他在基本上迁就议会的意愿,特别是由于他要顺从国大党内部没有露头的但是强有力的反对意见而受到了一定限制。甚至前排议员里也有这种反对势力的代表人物。这些人当中包括当时的内政部长潘特(Pant),他的昏愦的外表掩盖着他的严酷的内心;财政部长德赛(Morarji Desai),他自命为甘地的信徒;粮食部长萨·卡·帕蒂尔(S.K.Patil),他是孟买的国大党头子,他当粮食部长的功绩是获得了据说是取之不竭的美国剩余粮食的供应。魁梧的贾克吉凡·拉姆(Jagjivan Ram)是国大党内信奉印地教下层的“不可接触者”阶层的头子,他利用铁道部长的职权促进他本阶层的利益。尼赫鲁的这类同僚们对他的做法时常深感不满。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同尼赫鲁狠斗过,只是满足于阻挠他,正如尼赫鲁往往也只满足于告诫他们一样。国大党的大批后排议员也是广泛地反对尼赫鲁的许多政策,虽然这种反对通常是隐而不露的。但是边境问题给了这类国大党员以机会和勇气来直接攻击尼赫鲁,他们相信只要他们是为印度的国家安全和领土完整讲话,他们就可以在议会中得到普遍的支持。 T; E- G7 t) N6 U8 E9 C 一九五七年以后担任国防部长的梅农的席位紧靠尼赫鲁总理背后。对那些不愿直接攻击尼赫鲁的人来说,他充当了靶子。梅农比印度政府中其他任何人都更接近尼赫鲁,同时由于梅农对大多数同僚采取了毫不掩饰的轻视态度,这就更加引起人们对他的忌妒。国大党内支持梅农的人很有限,他在地方上没有基础(他出身于喀拉拉邦,但是他的政治生涯多半是在伦敦度过的),国大党左翼把梅农当作他们的首领,但是他们的势力很单薄。梅农的权势的真正根源是他同尼赫鲁的友谊;只要总理给他撑腰,他就能对付国大党内的许多政敌。但是梅农长期以来就在议会内遭到围攻。当中国在阿克赛钦修成公路和朗久事件的消息透露出来的时候,正好又发生了陆军参谋长克·斯·蒂迈雅(K.S.Thimaya)将军辞职未遂的事件,因此群情大哗,纷纷要求梅农辞职。 [ 注:这个事件经过详见下章。 ] $ j3 F4 C& ?2 e& T 尼·乔杜里(Nirad Chaudhuri)是个对印度社会颇有见解但不饶人的分析家,他看出尼赫鲁 2 Q% O( D* E/ E9 q$ m" Y: c 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顶不住比他更坚决的同僚……所以每当他觉得公众情绪过于强烈的时候——这种感觉往往是错误的——他就屈从于……公众的情绪。更有甚者,他这种由于错误的判断而做出的让步还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特点:他对那些他过去谴责过的做法,竟会反过来进行无保留的甚至是热烈的鼓吹。例如,他过去对于印度教徒的反华叫嚣时常表示不耐烦,甚至严加斥责;但当他终于屈从于对方意见之后,他的慷慨激昂的程度并不亚于批评他的人。 # i5 L$ ~* q3 Z9 w7 d: ]
' p' N9 O P5 e$ R8 s/ m
到了一九五九年八月议会夏季开会期间,印度反华叫嚣的声势越来越大,随着印度国内抨击政府对华政策浪潮的不断高涨,抨击的范围也不断扩大。对印度政府的强烈攻击,来自非共产党的左翼,也来自右翼;攻击的问题包括印度的不结盟政策,也包括了“空论家”的经济政策;遭到痛斥的包括了政府处理外交事务的政策以及政府处理国内问题的政策。中印边界争端和政府对华政策,好象是一块镜片,把反对派形形色色的批评都透射出来:各种各样的政策、态度和人物都受到责难。也许贡纳尔·米达尔说得很对:“归根结蒂,[批评者们的]真正目标是[尼赫鲁所]支持的社会和经济的革命;这批人过去就已不遗余力地阻挠和阉割这场革命。”中印边界争端给印度国内批评尼赫鲁的人一个把柄,他们利用了这个把柄来攻击尼赫鲁,这就必定使尼赫鲁对中国人满怀怨恨。在他看来,这场争端的责任要由中国单独承担。 ) w# w( q. t5 B0 Y7 I
一九五九年八月,印度国内的反华情绪已经十分强烈——可是,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米达尔在评论印度国内反华情绪时,提出了这样的重要论点: ) |. Z0 S" D$ O& b$ ?! ?: t 必须牢记,舆论和态度上变化不定的潮流,主要是发生于人数不多的上层阶级的集团里,虽然在印度和在整个南亚都把这些人叫做“中产阶级”,把他们的意见叫做“公众舆论”。广大群众,除了被煽动起来充当乌合之众,参加暴乱和游行示威,或者受到那些与国家大事无关的呼吁的诱骗,而充当投票人以外,很少参加政治活动。 " S4 _. M. ^, t6 }+ P. [
V- ~4 M- P* I* b( h" j7 J4 }+ V1 K3 e 在印度围绕边界问题形成的“公众舆论”并没有深厚的基础。这种舆论主要反映在议会以及首都和某些主要邦的首府的报刊上(特别是英文报刊上)。随着印度同中国的争吵不断加剧,印度公众对这个问题的兴趣也不断增长,但只是在边界战斗打响后,它才变成了中产阶级(按照米达尔的说法)以外的人们所关心的事。 [ 注:本书凡提到“印度的反应”或“印度的舆论”时,应当看作是对人数不多的政界的简便提法。 ] & _ u& o( t1 x; A \, M. u- X% P' | 到了八月,印度政界人士对北部边境的忧虑和激动情绪日益增长。报刊登了很多关于中国部队就在紧靠麦克马洪线北面进行集结的报道。在短促的夏季开会期间,议会里曾有人对于印度商人在西藏所受待遇问题提出质询;到了八月中旬,又有人就所传中国在谈论“解放”锡金、不丹、拉达克和东北边境特区的问题提出质询。这使尼赫鲁表示印度有责任援助不丹——尼赫鲁的这一声明立刻遭到不丹首相的反驳,他指出不丹不是印度的保护国,而且印度-不丹条约里也丝毫没有提到防务问题。八月二十四日人民院提出了紧急动议要求讨论“由于中国共产党对印度的敌视态度所引起的严重局势……”。 T- ^- U0 q( [/ J1 Y+ _8 ]9 Y; ~
尼赫鲁对中印关系的态度,到此时为止,仍然是积极的和有分寸的。对印度国内不满中国在西藏采取行动的呼声,对某些担忧中国对印度不怀好意的看法,他都表示同情。但是他在五月间对人民院说: x# o& R/ ?/ A K 不论是从长远的角度或是从短期的角度来看,中国同印度应该做朋友,应该合作,这是具有重大意义的。这倒不是说两国应当走同一条道路,但是谁也不应该挡住对方的路;两国不应当彼此敌对,那样做对印度和中国都没有好处。……中印两国虽然制度不同,但不要相互仇视,这是符合两国利益的。 ' y. c0 a1 n b2 x1 J9 s- J 2 [* g S8 m2 r, d6 l! {1 ~
几乎一直到一九五九年八月底,他没有把有关中印边境争端的任何情况告诉议会;他从没有提起经过阿克赛钦的公路问题,也没有提起北京对解决整个边界争端问题持有同印度相反的态度。——这一回他很好地保守了机密。这还不仅是一个保密的问题。当议员们嗅到边界争端的气味时,尼赫鲁毫不犹豫地转移了议会的视听。八月间一名阿萨姆的反对派议员质问说,中国是否最近曾通知印度,说它认为“麦克马洪线由于没有得到中国政府的批准,已经不能视为国际边界,而且由于它只是英国人所制造的,因此应当对这条线进行某种方式的重划”。这项提问可以说是一月间周恩来的第一封信内容的公正的概括;但尼赫鲁却回答说:“没有,先生。我们现在或在此以前都没有接到这类通知。”到了八月二十八日,再也瞒不过去了。 ) |/ A* g# g$ l
八月二十八日晨各报都刊登了三天前发生的朗久事件。中国修筑通过阿克赛钦公路的事,也走漏了风声。于是印度议员群集议会,要求提供关于这两桩事件的情况。尼赫鲁冷静地证实说有这么一条公路“穿过了我国东北拉达克领土的一角”,并且告诉了议会印度政府是怎样获悉这件事的。尼赫鲁指出,在西段“从来没有标过界,但是当时的政府经过大致的勘测定下了一直为我们所接受和承认的那个边界”。虽则他对西段边界的争端一般的是加以缩小,但他的结论是“在一、两处地方,过去和现在都存在着中国侵略的事例”。在谈到麦克马洪线时,他叙述了朗久事件的经过,讲到中国政府听信了中国边防部队的说法,而他自然宁愿接受印度边防部队的说法。接着他就概括了他对整个边境问题的态度。他说,一些细小的边界冲突和分歧应当通过谈判加以解决,这些问题是长期悬案,不过是“这里或那里一英里左右的牧场”的问题,而尽管“我们认为我们是对的,还是让我们坐到会议桌旁来加以解决”。但是,“中国地图把大片印度领土抹上[属于中国的]颜色”的做法,“牵涉面就很广了”,就是“显然完全不能接受的了”,而且也是不容“讨论的问题”。 8 E: r0 _( H' ]! e" m. x 几天以后,尼赫鲁在人民院里对他的态度又作了更为详尽的说明。他说,中国一直说在朗久进行侵略的是印度: ! O; U* [# W+ Z4 P! v
现在,这个村庄或者那个村庄或者这一小片领土究竟是在他们一边呢还是在我们一边呢,这是一个事实问题。一般说来,只要这些纠纷是比较小的纠纷,我的确认为,如果两个大国——或者两个小国——立即冲上去掐住对方的脖子来决定这块两英里的领土究竟是在这边还是在那边,特别是如果这块领土是高山上的无人居住的两英里的领土,那是相当荒唐可笑的。但是,当事情牵涉到国家的威信和尊严的时候,那就不是两英里的领土了,这里牵涉到的是国家的尊严和自尊心。因此就发生了这种事情。但是,我不希望——只要我能做到——把这个问题弄到任何一国都别无他法——因为这里牵涉到他们的民族尊严——而只有诉诸武力的地步。 - b2 Y9 t6 x( r/ ?7 Y7 ]! E1 s 1 N# c% Y- }, f) v 中国政府继续出版一种地图,把东北边境特区的一半、阿萨姆的三分之一和不丹的三分之一画得好象是属于中国的地方,这是非常不相宜的,非常不适当的。这的确是一种冒犯……但是在(中国)大体上接受麦克马洪线之后,我准备讨论对麦克马洪线的任何解释,在这里或那里的次要部分的解释,——这是不同的问题——不是这些大块领土,而是次要部分的解释,究竟这个小山是在这里,这块小地方是在那边或这边,都根据事实,根据地图和现有的证据来确定。这是我准备同中国政府讨论的。我准备着接受任何和解的、调解的办法来考虑这个问题,我准备在他们或者我们——不管是哪一方——提出异议的时候,由双方所同意的权力机构就这些次要的修正进行仲裁。这是一个不同的问题……我这样说是由于我并不采取那种狭隘的态度,认为我说的都是对的,别人说的都是错的。但是必须接受总的麦克马洪线,就我们而论,它是存在的,我们接受它。 * i1 q: K8 k( ~, T8 l! `+ @
: d, m6 I" z/ K) K
尼赫鲁接着又谈到西段的问题,他说,“关于拉达克,情形有所不同”。他解释说麦克马洪线并没有延伸到那里(许多印度议员当时对边境地理也是稀里糊涂的),而且这段边界是一八四二年古拉布·辛格和西藏人之间签订的条约已经规定了的——尼赫鲁还错误地讲到中国皇帝也是签约的一方。 [ 注:关于一八四二年条约,见历史引言。不仅中国没有参加缔结该条约,而且据在签约几年以后为印度总督调查该案的英国官员说,西藏政府也没有参加缔结该条约。 ] 他说,“没有人曾对这一点提出异议,现在也没有人对它提出异议”。 : u1 V+ N d. p1 U; T 但是拉达克同西藏之间的实际边界并没有仔细地划定过。这条边界是由到过那里的英国军官在某种程度上划定的,但是我颇为怀疑他们是否进行过仔细的勘测。他们把线标了出来。这条线一直标明在我们的地图上。他们这样做了。由于那里并没有人居住,这没有多大关系。当时没有人注意它。 3 r4 L2 q9 c! W9 ^5 ]% @) | + j& `5 a) ]+ w% w3 I7 N 这个时期尼赫鲁在议会里关于西段问题的发言,不但含糊其词,而且是探讨性的: * r1 B" M; ~) L" Q% W
这个问题是复杂的,但是我们一向认为拉达克地区是个不同的地区,并且就边境来说——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是个比较含糊的地区,因为确切边界线根本是不清楚的,不象麦克马洪线那样……这块地方,阿克赛钦地区,在我们的地图上无疑是[属于印度的],但是我把它同其他地区完全区别开来。究竟拉达克地区的哪一部分属于我们,哪一部分属于别人,这是一件可以争论的事。这件事决不是一清二楚的。我必须坦白告诉议会。它是不清楚的。我不能对一桩不但是在今天,而且是一百年以来都存在争议的事情随意采取行动。对于这块领土的所有权一直存在争议。……它长期以来一直有争议……我不能说这块领土的哪一部分可能不属于我们,哪些部分可能属于我们。问题是,在那个地区从来没有进行过任何划界工作,它是个有争议的地区。 % Q- N6 D% ^9 K$ r" j
5 M$ I: o. Z( Q% O 尼赫鲁虽然指出关于中国公路所通过的那片领土的所有权确实存在疑问,从而挡住了议会内部要求把阿克赛钦的中国公路“炸掉”的主张。但是,尼赫鲁写给北京的信件却没有表现出这种不怀成见的态度。在信件中,他坚持说阿克赛钦历来是印度领土,说印度所主张的西段边界以及麦克马洪线,“历来是(印度的)历史疆界”。 - B5 {0 }1 O) m; F
尼赫鲁关于西段边界的探讨性提法,即使在他对国内的讲话中,也没有持续多久。自从印度外交部历史司司长斯·戈帕尔博士从伦敦回到印度以后,尼赫鲁就改变了提法。戈帕尔并不是一个高级官员,但是受到尼赫鲁的尊重(他是当时印度副总统拉达克里希南(Radhakrishnan)博士的儿子)。他被派往伦敦查阅英国外交部和前印度事务部档案中关于印度北部边境的材料。他行前没有得到什么训令,只不过尼赫鲁曾明白告诉他,他的任务是置当前的一切政治考虑于不顾,去作一番关于历史证据的客观评价,然后回来汇报。一九五九年十一月,戈帕尔报告尼赫鲁说,印度对阿克赛钦地区的要求显然比中国的主张更为有力。他向尼赫鲁总理详细介绍了引导他作出上述结论的历史证据,尼赫鲁同意了他的意见。前面讲过,长期以来印度政府的政策就是麦克马洪线不容重新谈判,到了一九五四年尼赫鲁又把这条原则扩大到北部疆界的其余部分,并说这些地段的边界也是“不容同任何人进行讨论的”。现在戈帕尔的报告肯定了尼赫鲁的上述方针,并显然消除了在此以前他对印度在西段边界主张的可靠程度所持的保留态度。 & v m6 \' H3 @9 _: F8 [2 e, f
似乎当时尼赫鲁的一些内阁同僚和顾问,对尼赫鲁从戈帕尔报告中得出的印度对华政策的结论,感到有些不安。当时,尼赫鲁正在让内阁的外交事务委员会 [ 注:由尼赫鲁、潘特(内政部长)、德赛(财政部长)、梅农、拉尔·巴哈杜尔·夏斯特里(Lal Bahadur Shastri)(工商部长)、A·K·森(A.K.Sen)(司法部长)等人组成。 ] 详尽地了解印度如何处理同中国的争端问题,戈帕尔把他调查的结果向该委员会作了口头报告。梅农后来对戈帕尔表示异议,他说对待边界协议的问题不能根据这种历史上的态度行事,真正需要的是政治上的决定。内阁的其他部长也明显地感到:业余历史学家尼赫鲁和职业历史学家戈帕尔这两个人正在把印度政府带上了错误的道路,他们也向戈帕尔表示了他们的疑虑。但是,向戈帕尔提意见,那是找错了人,他无权决定政策。而且内阁中谁也不准备站出来同尼赫鲁针锋相对。 ) d+ F4 E: M3 M8 c& j% S) b
如果尼赫鲁当初认为同中国协商解决乃是印度的利益所在,并对戈帕尔作出相应指示,戈帕尔也就会为西段边界线的妥协方案找出历史根据——其实,一八九九年马继业-窦讷乐线就是一条现成的妥协界线。但是,这个时候,尼赫鲁对中国的公开评论有了明显变化,这种变化清楚地表明:由于他认为北京在边界问题上采取了傲慢专横的态度,因此对中国满怀怨恨和猜忌。 ' |& G! o# a5 G% y9 \
尼赫鲁认为,各国政府之间如要维持良好关系,根本的一条是要互相尊重。九月初他在议会中讲到,“如果你是软弱的,如果你被认为是一个软弱的国家,就不会有自然的友谊。在弱者和强者之间,在企图欺侮别人的国家和甘愿受欺侮的国家之间,不可能存在友谊。……只有在人们多少是平等的,在人们互相尊敬的时候,他们才是朋友。国家也是如此”。在尼赫鲁看来,边境事件和两国外交交涉都说明了中国非但没有履行他的那种关于友谊的规定,反而利用边界问题建立压倒印度的优势,甚至是支配地位。他在谈到朗久事件时,顺便表示过这个看法,说中国也许有意那么做,“让我们懂得自己是老几,……不要自以为了不起”。几天以后,他又加重了这个指责。他问道:“今天中国正在出现怎样的情况呢?……我并不愿意使用激烈的字眼,但是在他们的言词中,在他们对待我们的行为中,在他们所做的许多事情中,都表现出自恃有力量的盛气凌人的态度。”中国想要欺侮印度: ; l% c6 K8 O) C% ]" ? 象印度和中国这样两个大国,为了占有几座山峰——不管这些山峰是多么美丽,——或者为了占有几乎是荒无人烟的某些地区,因而发生一场大规模的冲突和战争,那将是极其愚蠢的。但各位议员都知道,并不是这样。当这种冲突发生的时候,就扰乱了我们内心的信念,伤害了我们的自豪感、我们民族的自豪感和自尊心等等。……所以,这不是一、二英里或者十英里甚至一百英里的问题。这是比一百英里或一千英里更加宝贵的东西,它是一种把人们的感情引导到更高水平的东西。今天在印度发生的在某种程度上正是这种情况。……这并不是为了一块领土,而是因为他们感到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受到公平的对待,他们受到了中国政府相当随便的对待,而且中国还企图欺侮——如果我可以用这个字眼的话——他们。 . r* g) ~& X2 k2 e! U' h / k" _" G/ \. F' @- ^
尼赫鲁的这番话似乎是在说别人,但是很明白,他也是在说自己。他悄悄放弃了他早先的态度——过去他认为边界问题并不是危及民族自尊的重大问题——而现在的说法则似乎是问题已全面地、理所当然地涉及民族尊严。这就促使他采取夸张手法。如果出自别的政客之口,他无疑会斥责这类话是蛊惑人心。他说,中国要别人把喜马拉雅山当作一件礼品奉送给它,而他又把喜马拉雅山形容为“印度的王冠”,是印度的“文化和骨肉”的一部分。从这类讲法出发,很自然就得出结论说:这一领土要求使“印度或几乎任何一个印度人都接受是不可能的,不管其后果如何”。他指责中国是根据一种“自恃有力量的盛气凌人的态度”行事的,承认他自己对“中国人的心理”茫然不解,并暗示中国也许是得了妄想狂的病症。尽管尼赫鲁是以他那种惯常的语调讲这番话,听起来象是漫谈、沉思、又很冷静,而且不时告诫他的同胞要记住甘地,切忌发怒,但是这并不能减少他这番话的煽动性。 + v6 C# i3 J; x4 L5 B9 X 尼赫鲁的讲话是带着明显地受到伤害和感到愤慨的强烈心情。他感到中国对印度在世界上的重要地位没有给予应有的尊重——他说,他们忘记了,“印度并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国家,即使它讲话的语气可能比较温和”。尼赫鲁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其因素之一无疑是他个人方面的,而且这也许是一个强烈的因素。印度的全部外交政策都是尼赫鲁的政治个性的延续,但是印度外交政策中没有哪一部分比对华友好更加显著地同尼赫鲁个人联系在一起。他曾经因为对华友好而长期受到国内批评者的攻击。现在这些批评者兴高采烈地说,他们过去早已告诫过他的。尼赫鲁除了蒙受这番使他的政治地位削弱的耻辱之外,还感到中国人特别是周恩来辜负了他。 . o4 l, v. z, Y( W+ o/ ^3 X5 [
尼赫鲁受到伤害的感觉究竟有多么强烈,可以从它的后果加以估量。那就是把直到那时为止印度外交政策的一个关键因素,即同中国友好合作的政策,倒转了过来;这项政策不但一向是尼赫鲁最得意的政策,而且从印度利益各个方面考虑,它也是一项健全的、必不可少的政策。现在,印度竟因对中国在边界问题上所采取的态度感到忿怒和怨恨而予以放弃,这就说明尼赫鲁时代的印度外交政策带有很大的主观性,而且是同尼赫鲁个人的自尊心或者他个人的威望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 F; }% f2 x: h2 x7 E9 x; O. |7 L" q 尼赫鲁对华态度的转变是突如其来的,这同两件事有联系:第一是朗久冲突(尼赫鲁不顾这场冲突是印度的已承认的单方面修改麦克马洪线而造成的结果);第二是接到周恩来的一封长信。 2 D" ?, f3 }+ R1 m- |; q) C 这封信于一九五九年九月八日发出,是对尼赫鲁六个月前的一封信的回答。这封信证实了印度对于中国在边界问题上的态度的疑虑和愤慨。周恩来以显然不如他前一封信那样亲切的语调,重申了中国的基本观点:即中印边界是从未经过正式划定的。他批驳了尼赫鲁提出的关于西段的一八四二年条约和关于东段的西姆拉会议就等于划定了边界线这种论据;他指出中国并没有参与一八四二年条约——而且这项条约根本没有具体规定边界的位置——麦克马洪线甚至也不是西姆拉会议本身的产物,而且这条线从来没有得到历届中国政府的承认。 [ 注:周恩来写道:“同你在来信中所说的相反,所谓麦克马洪线从未在西姆拉会议上加以讨论过,而是英国和西藏地方当局的代表,背着中国中央政府的代表,于一九一四年三月二十四日,也即是在西姆拉条约签订以前,在德里用秘密换文的方式决定的。这条界线,后来是作为西藏同中国其他部分之间的界线的一部分,标在西姆拉条约的附图之上的。……至于西姆拉条约,当时中国中央政府的代表就没有正式签字……”如前所述,这是关于麦克马洪线起源的一个精确的概括。 ] 他争辩说,在麦克马洪线以南直到山脚下的所有领土都是属于中国的,这片领土有五万六千平方英里之大。他问道:“中国怎么能够同意强迫接受这样一个丧权辱国、出卖领土,而且这块领土又是如此之大的非法界线呢?”至于西段边界,中国地图标明拉达克是中国领土,他认为这就是边界的习惯线。 5 F2 t3 m C* i( t9 J* N; B1 U
周恩来再一次声明了中国政府的主张:应该通过友好协商,考虑到历史的背景和当前的实际情况,寻求对双方公平合理的解决办法。在此以前,双方应该遵守边界现状,对于具体的零星地点的争执,还可以通过谈判达成临时性的协议。作者: 3374683 时间: 2011-5-31 03:43
他说,中国曾经期望,因为印度和中国一样都是长期遭受帝国主义侵略的国家,本来应当对中印边界问题抱有一致的看法,“采取互相同情、互相谅解和公平合理的态度”。但是,与此相反,“印度政府竟要求中国政府正式承认英国对中国西藏地方执行侵略政策所造成的局面,作为解决中印边界问题的根据”。更严重的是,印度政府对中国政府施加“种种压力,甚至不惜使用武力”。印度不承认中印边界未经划定的事实,力图从“军事、外交和舆论等方面对中国施加压力,这就不能不令人怀疑,印度的企图是要把自己关于边界问题的片面主张强加于中国方面”。这种企图是永远不能实现的,而且这样做,除了损伤两国的友谊,使边界问题复杂化、更加难于解决以外,不可能有其他的结果。周恩来最后要求印度撤回“越境的印度军队和行政人员”。他说印度如果采取这样的一个措施,“笼罩着两国关系的阴云也会迅速消散”。 8 _5 n* I. q$ \' v$ g
新德里认为这封信几乎是毫不掩饰地对布拉马普特拉河以北的整个东北边境特区提出了要求——根据尼赫鲁的说法,“要印度或几乎任何一个印度人接受这项要求都是不可能的,不管其后果如何”。如果说印度方面对这封信理解错了——有证据说明它是理解错了——中国也必须承担部分责任。周恩来以前保证过,一旦举行谈判时,中国会接受麦克马洪线;但在这封信里,上述保证几乎看不到了,它缩小为解决边界问题时应当以“当前的实际情况”作为依据的提法。他还大大夸张了西藏/中国过去到达麦克马洪线以南的部落地带的范围。事实上,西藏/中国过去除在达旺地区以外,对该地区的某些较大的山谷仅进入几英里之远,但周恩来现在说中国的行政管辖达到了整个部落地带。这种说法,同印度主张麦克马洪线只不过是使以前的“自然的、传统的、种族的和行政的边界线”合法化的说法一样,也是带有倾向性的。可以看出,双方此刻都坚持把事实上是一片无人地带说成是一直处于它自己的管辖之下。 0 H! D' Y: N0 m 在新德里看来,周恩来的信件,如尼赫鲁不久后所讲的,是等于“[中国人]对一个想同他们友好的国家确实不讲信用”。但是如果对这封信加以分析,联系到写这封信前后中国发表的多次声明,联系到写这封信时北京方面对中印关系的状况的看法,说明周恩来的本意也许是表示中国对边界问题的基本态度并没有变化。写这封信的时候,由于西藏叛乱以及印度同情叛乱分子的叫嚣已经使中印关系变得十分紧张。北京怀疑印度已经从同情进而秘密援助西藏叛乱分子,容许他们从麦克马洪线以南的庇护所窜回西藏进行袭击,并且让台湾国民党政权的特务在噶伦堡自由活动,偷运破坏分子、武器弹药进入西藏。当时在印度爆发了强烈的反华情绪,甚至有人号召进行战争。尼赫鲁虽然在此以前大体上维持他的友好的、平静的语调,但也公开同情西藏叛乱分子。当达赖喇嘛流亡到印度,刚刚在一个山区避暑胜地住下时,尼赫鲁马上就去拜访他,大肆宣传,以表示对他的同情。这就很清楚,印度将不再遵守它不让达赖喇嘛从事政治活动的保证。达赖喇嘛在六月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宣布了成立西藏流亡政府。关于边界问题,尼赫鲁不但排除了通过谈判协商解决的可能性,而且对一块切断了新疆和西藏间唯一的陆路交通线的领土提出了断然要求。更有甚者,在麦克马洪线和西段,印度军队都在向前推进:在兼则马尼、朗久和塔马顿三地,越过了地图所标明的麦克马洪线;在西段的班公湖附近,另一支印度巡逻部队于七月间为中国所捕获(那时空喀山口事件尚未发生)。把上述的一切都加在一起,从北京的观点来看,似乎已足够说明周恩来为什么要使用冷淡和指责的语调。他说印度力图“把它关于边界问题的单方面要求强加于中国”。这种推断并没有错,虽然尼赫鲁一定会认为这种指责是不公平的,甚至是荒唐的,然而实际上印度正是这样干的,而且它还要继续干下去。 . Q+ y7 ?9 m+ m" Y5 B 但是周恩来也重申了中国的基本立场,说根据“当前的实际情况”和历史背景,能够在边界问题上达成对双方“公平合理”的解决办法。他拒绝接受麦克马洪线,但实质上说话留有余地:他问道,中国怎么能够同意“被强迫”接受这样一条非法的边界线呢?——仔细体会,它包含这样一种意思:如果不加以强迫的话,中国就可能接受这条线,不管它非法与否。在以前的会谈中,周恩来自然亲口向尼赫鲁保证过,在这种情况下麦克马洪线将会被接受的。但是在一九五九年九月,印度政府却没有心思研究周恩来信件中字里行间的含意,而只是从中找到证据,说明印度不能不应付如尼赫鲁所说的“一个强大而又是侵略的国家”。 7 T) M6 P3 D: X; U8 u
尼赫鲁照此写了回信。他表示“非常惊异和伤心”。他长篇大论地辩解说,印度所要求的边界线“一直是历史形成的边界”,边界的每一段都已由“历史、地理、习惯和传统”所确定。他接着说,“诚然,中印边界并没有全线划定”——这显然是证实他几天以前在议会里承认西段边界从来没有正式划定的说法,但是,接着他又说:“事实上中印边境许多地方的地形使得这样在地面上用实物标界成为不可能。”这就是示意他所说的“划界”就意味着“标界”。这样一来,尼赫鲁实际上勾消了他所承认的西段边界的未确定性,并恢复了他以前的立场——即边界线的全线都已确定;印度说边界在哪里,它就在那里。(在国内,尼赫鲁就说人家过去对他的话“断章取义”,从而收回他承认过的话,并宣称“不论是东段或者是西段,印度的边界都不是未确定的。”) - E4 g: O1 D$ b* B) n
印度给北京的一连串的外交照会中以及尼赫鲁给周恩来的信件中,都提出了印度的论点。这些论点应用于东段和西段这两个主要的争议地段上,具有不同的性质。就麦克马洪线而论,印度的第一道防线就是这个论点:产生这条线的是英国和西藏之间的换文,“按照公认的国际惯例,英藏换文必须被认为对中国和西藏都具有拘束力”。印度为了维护这个论点,就干脆把中国并没有参加英藏之间的秘密换文这个中心问题一笔勾销,并且无视中国在一九一四年及此后一直明确拒绝西藏和英国之间的任何的和所有诸如此类的协议的事实。不但中国人,而且印度外交部的官员和历史学家们,无疑还有尼赫鲁本人,都同样清楚,印度的说法歪曲了西姆拉会议的实际情况。但是印度政府早已认定,同中国举行谈判解决边界问题会危及印度的利益。这不仅是由于印度预料到不管中国事先作出什么样的暗示,在这样一种边界谈判中,中国将提出大幅度的恢复失地的要求;还由于印度认为同中国达成任何边界妥协都是无法接受的,因为它将标志着印度不得不从原有立场后退,那样一来,将把印度降到亚洲的二等国地位。但要拒绝通过谈判解决边界问题,唯一合理的根据就是提出边界线事实上已经划定的论点,于是印度就据此进行争辩。当然,印度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说服中国,而是为了争取国际支持,而当时世界各国都在注视着中印之间争论的发展。 + v! P [9 N. f! M
印度论据的第二道防线是声称麦克马洪线从来不是一条新的边界线,它只不过是“这个地区的自然的、传统的、种族的、和行政的界线的正式体现”。按照印度的说法,这条早已存在的边界的确十分古老;他们声称这条线“和它现在的位置大致一样,已有将近三千年的历史”。印度人为了给他们的主张找根据,就引证《奥义书》(Upanishads)、《摩诃婆罗多》(Mahabharata)、《罗摩衍》(Ramayana) [ 译者注:《奥义书》是印度古代哲学论丛之一,吠陀圣典的一部。《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衍》是印度古代两大史诗。 ] 和印度文学的典籍。印度对中国说,多少世纪以来,“喜马拉雅山的天险就是印度精神的奋斗所向”。这一套论调在印度人听起来倒是津津有味,尼赫鲁也经常提到喜马拉雅山在印度思想中的地位,并把它看作边界争端中的一个因素;但是这一套对中国人却不起作用。他们说,“神话故事不能引用来作为印度对于边界要求的根据。” [ 注:印度从印度经典著作里寻找根据,连篇累牍地摘引原文,使得研究者们望而生畏,除非他们自己对于这些东西也具有渊博的知识。卡尔加里大学(University of Calgary)的菲尔德(A.R.Field)教授在仔细研究了印度这方面的论据以后,得出的结论是:印度政府坚持主张“为多年传统和习惯所肯定的古老的证据,可以作为边界的基础”,是“犯了严重的错误”。印度的这种论据似乎同寇松说的下述情况相似,就是“一种所谓天然的疆界……亦即各个国家由于野心、利害得失,或者时常是情感上的理由,而提出应当是属于它的天然的疆界”。寇松的结论是:为了实现这类疆界所作的尝试,“曾经是造成多次战争的原因,而且是造成历史上几次最悲剧性的兴亡的原因”。 ] # L+ _2 E7 J7 ~% s. ]( S 印度为了证明中印边界已经是“确定下来了,没有必要进一步或正式划定”而搜集的大量论点,是以顽固的讼师的手法提出的。印度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说服中国,就象律师在法院为一个案件辩护,也不是为了说服对方一样,因为对方对案情的了解大约同律师一样清楚。到了一九五九年九月,印度政府给北京的照会刚刚递交后就立即公布,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公开外交,使外交照会不可避免地变成了宣传手段。正如尼赫鲁后来所说的那样:“我的目的是,或者把对方争取过来,或者削弱对方,使它在本国舆论、世界舆论和我本人的看法里站不住脚”。他说,这是“通常的做法”。在某种意义上,正是这样。这不能归咎于印度,而只能归咎于了解情况的世界公众;他们好比法庭的陪审员,这些人把印度的论辩看作是一心追求真理的学者的探讨,而没有看出它是律师办案的手段。 $ n7 ^: B. Z+ N2 V 关于西段,印度的论点在本质上是不一样的。在东段,印度的立场就是说麦克马洪线是事实上的边界,而且从国家利益的任何方面考虑也必须是这样,于是为此目的就拼凑起各种论点。但在阿克赛钦地区,印度深信他们的领土要求比中国的主张具有更加有力的历史根据。这种信念,基本上是建立在戈帕尔博士的报告的基础上的。他一直是负责和提出印度方面的历史论据的人。 , G, g, n) ~5 O. G6 Z- F3 K$ \ 印度在反驳中国关于“传统习惯线”的提法时的论据最为有力。从细节上看,中国为他们在地图上所画的线提出的论据软弱无力;印度却能列举很多证据,指出中国的主张向西面伸得太远。中国反驳说,由于边界从未划定,任何“传统习惯线”自然只能是含糊的,只有在进行了印度认为不需要的划界和标界手续以后,才能求得精确。印度声称,他们所主张的边界,就是一条已经完全确定的国际边界。如果说中国所提出的传统习惯线的论据不是很有力,那末,印度为支持自己的主张所可能提出的论据也是薄弱的。印度虽然可以引证说,在不同时期昆仑山脉就是这一地区中国领土的南部界限,但是,他们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印度的或是英国的行政管辖曾经达到昆仑山。阿克赛钦实际上是一片无人地带,从来没有谁划过一条穿过它或绕过它的边界线。这样的一条边界线,要留待中国和独立的印度来划定。 . v" D4 ?) C7 Q. M 在争论中,印度对待一八九九年马继业-窦讷乐线的态度是很奇怪的。前面讲过,这条线是英国向中国提议过的唯一边界线;根据这条线,中国在五十年代修筑公路所通过的地段,是在中国一面。但是印度坚持对一八九九年线的含义作反面的解释。 [ 注:关于印度方面关于一八九九年方案的错误说法,可参阅:《官员报告》,第55页;一九五九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照会(白皮书II,第25页);一九六O年二月十二日照会(白皮书II,第87页);一九五九年十一月四日照会(白皮书II,第22页);还有尼赫鲁的这封信(白皮书II,第36页)。 ] 例如,一九五九年九月尼赫鲁在致周恩来的信中声称,一八九九年线“无可置疑地表明,阿克赛钦全部地区是处在印度境内”。——而事实真相恰恰相反。看来造成这个错误的原因,只能是由于查抄档案里的英国照会原文时的笔误所造成的。 [ 注:一八九九年方案所主张的边界线,是“沿着拉宗山脉而行,直到它同从昆仑山向南延伸的一条支脉相汇合”。(见历史引言注)可是按照印度的说法,这个方案却变成主张“沿昆仑山脉”画一条线了。 ] 这可能只不过是个细小的失误,但后果却很深远。 * m& ? m! M5 o9 w" n# Y9 E: ^, @
尼赫鲁在给周恩来的复信中,在详细反驳了中国的基本立场——即中印边界从来没有划定过——并且拒绝通过谈判来完成这项任务之后,转而谈到中国提出的在边界问题解决以前现状应予维持的建议。他说,“我们也同意”,但接着又把问题搞混:“同时双方都应该尊重传统边界,任何一方都不得试图以任何方式改变现状。此外,如果任何一方已经越过传统边界侵入另一方的领土时,应当立刻退回到边界的自己一侧”。这样,(当尼赫鲁的信件根据上下文应该使用“但是”字样时,他却用了“此外”)尼赫鲁再一次提出了印度关于恢复原状的要求,这实际上是变相地要求中国单方面撤退。他声明说,“不存在……撤退任何印度人员的问题”。尼赫鲁接着还明确提出印度方面的一个新条件:“除非中国军队先从他们目前在传统边界的印度这边据有的哨所撤出,并且立刻停止进一步的威胁和恐吓,谈判是不会有成效的”。当时梅农在联合国也提出同样的论点,他坚持要求“在举行任何谈判以前,中国军队必须从现在被中国所控制的地方撤退”。这个主张又变成印度立场的另一重要组成部分。 ; _, a1 b7 ?, B' T; n
除非中国改变态度并屈从于印度的要求,尼赫鲁的这种作法就给达成协议的可能增添了新的障碍。但在当时,尼赫鲁事实上还是遵循着一条比印度外交文件的语调所表达的态度要慎重得多的方针。印度警告北京,说印度边境部队已奉命使用武力击退“越境者”,乃是虚声恫吓。一九五九年九月十三日,尼赫鲁口述了以下的指示: 8 z i4 r- z% b+ d- e5 ^1 V 甲、除非冲突确实强加到我们头上,我们必须避免实际冲突。就是说,我们必须避免军事冲突,不只是大规模的,甚至是小规模的。我军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开枪,除非确实遭到射击。 4 _1 A$ x/ y2 g, U- @3 m- | . E* \- A8 d. Q8 ] 乙、万一任何中国武装部队进入我方,应当叫他们回去。只有在他们开枪时,我方才可还击。 ; ?. b) |3 S, j. l5 X 0 ~2 _& Y8 O. ?; U0 I' m: j
丙、[此段对楚舒勒地区作了详细指示]。 ) a5 b4 S* G2 M- S% d8 n2 o & L7 S" e8 `! J+ n. P9 j3 O4 S
丁、在阿克赛钦地区应当大体维持现状,因为我方在那里未设哨所,而且实际上很难到达这个地区。任何涉及该区的问题,只有在时机成熟时联系整个边境的更大问题方可予以考虑。目前我们只好暂且容忍中国对拉达克的东北地区的占领和他们通过这个地区修筑的公路。 & `& s D- k- \$ j 8 W" Y0 N, q! N- ]- R/ C# J& x 戊、对我方边境人员总的指示是要他们避免采取任何挑衅行动,但是必须坚守边界线的我方一边,不容许被对方轻易赶走。 " l0 P/ k) B' w' G1 X: n9 E4 H
) ]( l' y1 Y3 `4 e! _" @# O* q 己、我认为中国部队不至对这一段边境采取侵略的方针——即企图进一步深入我国领土。如果他们采取这样的行动,必须加以制止,并应立即将情况上报请示。 [ 注:这份纪录是印度政府的一份文件,迄今尚未公布过。正如本书下文所引用的许多材料一样,作者不便说明其来源。本书凡引用文件而不注明出处时,都属于这种情况。 ] 0 ^% ^0 j$ d' @6 s' L" L
3 X& v, J+ k ~ F0 {- B 当这个口述的指示被记录下来的时候,奉命前往拉那克山口建立哨所的一支人数众多的印度巡逻队早已出发。前面讲过,它于十月二十一日同中国军队在空喀山口发生冲突,遭到伤亡。新德里在十一月四日的抗议照会中,把中国军队在边境的行动比作是“印中两国过去进行斗争所反对的老牌帝国主义列强的活动”,并警告说,印度将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抵抗侵略。这份照会第一次对印度声称是已存在于西段的边界线作了详细而完整的描述。在八、九两个月,尼赫鲁多次在议会中声明在西段从来没有什么明确的边界,而现在照会中却又精确地描述了一条把整个阿克赛钦划归印度的边界,并告诉中国说:“对过去的历史也有些知识的人,都知道印度这条传统的和历史的边界是同印度两千多年来的文化和传统有联系,而且已经成为印度生活和思想的密切的一部分。” B; _ d: C% b T
在朗久事件以后,印度政府宣布东北边境特区的防务由印度陆军负责;这时对于西段的边境也采取了同样的措施。 [ 注:对印度边境的巡逻任务通常是由内政部负责。东北边境特区的边境是由阿萨姆步枪队驻防,通过阿萨姆的省督向中央政府负责。 ] ) o3 `& T* V9 |& K
在朗久事件以后只有两个月又发生了空喀山口事件——它被印度认为是中国又一次背信弃义的进攻——给印度政界的舆论很大震动。当时议会已经休会,尼赫鲁以公开演讲的形式(公开演讲常常占去尼赫鲁许多时间),发表了他对这一事件的最初评论。在讲话中,他企图平息(至少抑制)印军在空喀山口阵亡的消息所激起的愤怒。在冲突发生以后不几天,他在距离新德里不远的密拉特(Meerut)发表演说,企图从中印悠久友谊的远景来看待这一事件,并告诫人们不要采取意气用事的行动。他说,“不论采取什么步骤,我们都要深思熟虑,不能为一时激愤所左右,要有远见,才不致在亚洲和世界上都产生不良后果。”他提到中国人时表现的是伤心,而不是愤怒;他是在斥责而不是辱骂;他甚至还再一次承认对于发生冲突的那个地方的所有权问题,可能有两种看法。作者: 3374683 时间: 2011-5-31 03:44
这篇演讲给他自己招来了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批评,其猛烈程度是他从未遇到过的。一家报纸使用了这样一些形容词来评论他的讲话:“文不对题”,“伪善”,“昏愦糊涂”,“不老实”。该报指责尼赫鲁表现了他“过于谨慎地照顾中国人的感情,而对于印度人民的愤怒和惊惶的反应相对说来则是无动于衷”。另一家报纸评论说,麻烦的是“尼赫鲁先生一般地把印度国民当作许多长大了的儿童来对待。他认为印度人民象烦躁不安的少年一样,可以用甜言蜜语哄他们安静下来。他错了”。一个批评者就空喀山口事件责备尼赫鲁的“领导软弱姑息”,使印度的领土越丢越多。人民同盟则通过了一项决议,要求政府立即行动起来“赶走”中国人。还有的要求印度放弃不结盟政策,参加反对中国的军事条约集团,并重新武装。尼赫鲁驳斥这一类言论是“全然错误的和无用的”,是一些“头脑发热的胆小鬼”的人说的话,并且反复保证说,印度是一个军事上足够强大的国家。他在人民院讲过:“我可以告诉议会,我们的国防力量比我们独立以来,当然也包括独立以前的任何时候的状况都更好,士气更高昂,支援他们的工业生产也更强大。我不是替他们吹牛,或是同任何其他国家的国防力量相比,但是我确信我们的国防力量保卫我国的安全是非常胜任的。”报界中一些受人尊重的评论家更有分寸地发表了同样的论调。一名能够反映高级官员想法的《印度时报》专栏作家写道,尼赫鲁总理“对于我国防御力量的能力有充分的信心。如果中国军队竟然愚蠢地进行挑战,他们就会维护我国北部边境的领土完整。这种信心决不是吓人的空话,而是基于对中印边界沿线的军事和后勤情况所作的仔细认真的估计”。这类看法同事实相差多么远,从后面的章节中可以看到。 ; a: v# T! c% `5 x6 v, s6 b y* z3 u 为了回答一些人对他的攻击,尼赫鲁在新德里又召开了一次群众集会。他在会上解释说,他在米拉特演讲的对象是农村的听众,因此他使用了比较简单的语言和概念;而现在他就开始采取更加强硬的态度了。他说,“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保卫祖国。我并不害怕人家来进攻我们,踩到我们身上。……我们强大得足以对付任何挑战。” 9 N0 j& X: O4 e; B R1 ~
空喀山口事件对尼赫鲁的思想和印度舆论发生了激烈的影响,这可以从尼赫鲁发给印度各主要驻外使节的一份备忘录中看出。这份备忘录后来泄漏给《纽约时报》,该报于十一月十二日公布了它的要点: ( {$ ]8 {: s; x! p5 Y6 {
根据这份秘密备忘录,尼赫鲁先生认为印度可能不得不使用武装力量把中国军队从他们所占领的印度领土上赶出去。 , c' h* R5 ]6 C& d! z
6 C8 Q5 a0 h X( {1 x" @
据传,尼赫鲁先生指出,中国在历史上从来没有自愿交出过任何领土或放弃过任何领土要求。他现在深信,中国在目前的争端中只是想从印度那里攫取领土,而对于以传统边界为依据的解决,不感兴趣,所以他认为通过合理协商解决争端的可能性并不大。他已注意到中国的领土要求有增无已,并含蓄地威胁印度:除非印度在拉达克地区作出领土让步,中国将在东北边境挑起纠纷。 8 P% H1 M6 q9 F3 T6 r; b' T; X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