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宜昌扫校:442
二十二、柏林与北极
他曾经把德国想象成诗中描写的地方,充满了绿色、温情、食品、现代化的工业设备、巍峨的建筑、激动人心的艺术,还有爱。
他在北极想着德国,想着家庭和亲人。这个梦烙得太深,鼓舞他和他的水手们活着、苦干,保存着德国唯一的战列舰。
现实把紫罗色的梦撕得粉碎了。他听到了一切,看到了一切,了解了一切。军人的职业习惯让他承认事实,无论事实多么残酷。
格林中将回到柏林,向邓尼茨元帅述职,向希佩尔军需部长申请零件和补给品,回了一趟被轰炸成瓦砾的家,听说希特勒在百忙之中接见他,他便在柏林等下来。
德国已经被毁了。
盎格鲁撒克逊民族是一个阴险、狠毒、奸诈、报复心重的民族。他们总是要把任何向他们的威望挑战的人撕成碎片,从路易十四、拿破仑、威廉皇帝到希特勒。他们出动一千架飞机轰炸科隆、汉堡、鲁尔区的水坝、施魏因富特滚珠轴承厂、埃尔克纳人造汽油厂,凡是一个正常工业社会所必须的心脏、神经、肝脏、关节、肠胃,都被仔细地研究出,一一加以破坏。由于德国战斗机丧失了本土的制空权,整个第三帝国成了一个没有顶棚的碉堡,任由英国轰炸机总队和美国第八空军往来,居高临下地炸毁他们认为关系国计民生的一切重要设施,甚至把有干年历史的古城从地图上抹掉。
格林舰长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这幅图景。他认识本地的一位防空军官克莱斯海姆少校,少校负责柏林几段街区的防空。克莱斯海姆少校知道一些内情,告诉他由于盟军大规模的空袭,德国工业不得不把有限的资源用在生产高射炮、雷达和光学瞄准器材上,这样就削弱了坦克、反坦克炮和通讯器材的生产,使前线部队的供应到了可悲的程度。“我们无法同时在天空、陆地和海洋上作战。我们无法同时与所有的强敌作战。飞机是最可怕的敌人,遭到轰炸后的市民和军人精神麻木、状如木鸡、丧失斗志,最优秀的人也变得士气沮丧。”
格林对此有深刻的体会,在阿尔塔和特隆赫姆他领教够了盟军的轰炸,一支仅仅呆在地面上的军队是无法赢得现代战争的。
一天夜里,空袭警报响起来了。柏林人早已习惯了空袭,镇定自若地打点行装进入地下室或防空洞。格林走到街上一切秩序井然,战时的首都表现出一种令人感慨的镇静。许多建筑已被炸弹破坏,但城市运转正常。
格林去找克莱斯海姆少校,少校答应允许他登上一座高射炮塔,在塔顶的平台上观看空袭的夜景,也许会体谅战时平民的生活和命运。
那情景真是惊心动魄,有时格林简直出了神。漆黑的夜空中飘落下无数降落伞照明弹,柏林市民叫做“圣诞树”。几百支探照灯青蓝色的光剑在天空中搜索,一会儿,找到一架敌机,它在光剑聚集成的金字塔的球形顶部拚命挣扎,不久被高射炮击中,化成一团炽烈的火烛。
地面上冲腾起一片片火云和一根根火柱。烈焰翻卷,浓烟呛人,雄伟的建筑在焰火的光轮中倒塌,非常象《启示录》中描写世纪之末的景象。
面对这幅悲惨的画面,居民们走上被毁坏的大街,表现出一种扭曲的、歇斯底里的欢快。这是那种极度灾难后的现象,人们一无所有了,仅剩下一种癫狂的笑和无限的冷漠。
太惨了。
格林鼓励炮手们拚命射击,又同消防队一起扑灭大火。他看见几名女军人,头戴钢盔,尖声嘶叫,却勇猛得象雌狮一样在办公楼的废堆里抢救文件。几百年来耗尽无数资财和劳力建起的首都,就在一次次轰炸中化为瓦砾。他原以为德国的空防固若金汤,现在才知道元首并不比他们安全。
格林步行回家,女儿们在家里等着他。十九岁的玛丽腿被炸断,斜躺在沙发里,旁边靠着她的双拐。十六岁的卡尔天真可爱,在门口等爸爸回来。自从妻子安吉尔在空袭中死去,姊妹俩相依为命,度过了国内艰难的岁月。
卡尔见爸爸回来,高兴得扑到他怀中,使格林感动得喉头呜咽。他以为见了那么多的死人和战火,自己的感情早已麻木了。
通过女儿们,格林知道国内的生活非常艰苦。肉早没有了,人造奶油味同肥皂,而真正的肥皂却从商店里消失了。凡是有劳力的人,无论是谁,全得到工厂去做工,或者挖防空洞,参加义务消防组织。到处风传着盟军将要在法国登陆,流言四起,人心浮动。前线回来的士兵和伤兵带来了战败的消息,昼夜不停的空袭又证明了这些消息。市民吃黑面包,,连土豆也成了极罕见的东西。断水停电没有煤气早成了家常便饭。人们晚上唉声叹气,白天还得拚命干活。学校停了课,老师去前线打仗。妇女们唯一的乐趣--化妆品也从橱窗里消失了。每件事都刺激他烦躁、厌倦,想做点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德国变成了一个惨苦不堪的兵营,整个情况比上次大战对和战后的年代恶劣得多。那几次大灾难中人们还怀有希望,现在,连希望也丧失了。许多人看着元首把德国绑在战车上,曾经带到了辉煌的顶峰,现在已经从悬崖跌下去,哭喊、挣扎、反抗都没有用,只是希望能早点结束这临死前的煎熬。连希特勒针对盟国的无条件投降也评论说:“诸位别抱幻想。没有回头路。只有向前进。我们背后的桥已经拆掉了。”
希特勒一直没有时间接见格林中将。
知情的将领告诉格林说,一九四四年的元首已经同过去大不一样了。他似乎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人。他变得沉默和孤独,只是把自己圈在一个由女秘书和文职人员组成的小圈子里,讲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说些逗不起人笑的笑话。他长期失眠,改成夜间工作,害得别人陪着他脑重加铅。他处处计较小事,关心慕尼黑人的滑雪问题、自己墓碑的式样和他爱狗郎迪的训练。在军事会议上,他死不放手,亲自过问一个连的位置和一门火炮的自动装置。自己把自己累倒,却连夜设计一种未来的宽轨铁路。他毫无真正的创见,重复自己的老套路,肝火很大,固执而自负,完全不听任何人的建议。对政治、军事和经济形势的现实故意视而不见,却热衷于迷信的星相术。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发动了战争,去反对全世界,而当全世界奋起来打他时,他却不知如何是好。当初他疯狂地驱使德国人打仗,却没有结束战争的办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格林困在家中,无事可干,整天同玛丽下跳棋和象棋。他渐渐想起北国和舰队来。他觉得自己是一名逃兵,辱没了海军军官的荣誉。他更加闭门不出,他害怕听到任何消息,他惊奇自己的神经竟如此脆弱。
就在这时,传来了英国皇家海军发动“钨”作战的消息。格林听到“提尔匹茨”被炸瘫的消息,心头一震。他意识到尽管自己下意识地干些与战争无关的事,但自己的心一直在北方,在挪威。在提尔匹茨身上。
邓尼茨元帅召见了格林中将。在会见中,邓尼茨显得很疲倦-目前的日子里几乎每个德国人都很疲倦,他声音沙哑,先讲了一通海上的战况,谈到新设计的瓦尔特型,他准备用它们来打一场“真正的潜艇战”。瓦尔特潜艇使用过氧化氢和海水做燃料,可以长期在水下航行,邓尼茨对新武器寄予了极大希望。
接着,邓尼茨告诉了英军发动的“钨”作战的简况,他一一讲解了“提尔匹茨”受损的程序,他征求格林中将的意见:“你认为这艘战列舰还能修复吗?”
格林点点头:“试试看吧。”
“您还愿意为此再去挪威吗?格林将军,我一直认为你是德国海军水面舰艇中最优秀的舰长,我相信你一定能修好‘提尔匹茨’。你回来已经看到了德国的情况了吧。我不想多说了。整个德意志民族都在战斗,战争已经没有前线和后方。你是一个军人,我想你知道自己应该待在哪里。”
格林说:“我回挪威去。”
“我知道你迟早会说这句话,我一直等待这一天的到来。祝你成功,格林将军。”
格林离开了海军司令部。
他缓慢地在大街上走着,尽量不去看一堆堆的瓦砾。它们曾经是歌剧院、博物馆、议会厅、电报大楼、医院和其他珍贵而重要的建筑物。他也不去看徘徊在大街上那些衣衫烂褛、面如菜色、疲惫不堪、双目无神的妇女和儿童。他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去北极。
他再也不想看到德国的景象了。他想起克特·阿勒惠支的蚀刻画《卡尔曼组拉舞》,那画面上一群面孔扭曲的人嘶叫着,围着断头台跳舞,另一侧,是一个哭瘫在地上的妇女。
让北极和“提尔匹茨”号把这一切都抹掉吧。
弗朗茨·冯·格林海军中将重新回到了战列舰上。
“提尔匹茨”号的官兵对他的回归表现了有限度的欢迎。他是他们的长官,又是他们的熟人,熟人回来,总得打招呼。但格林往往是-个自我封闭型的人,他脸色阴沉,无情地驱使人们干活,从来没有谁获得他的亲近。他回来,人们又得象凳子一样被榨光最后一点气力。
格林仔细检查了“提尔匹茨”号在英机空袭中损坏的程度,后果确实很严重。C炮塔完全被炸毁了;供C、D两座炮塔的中央射击指挥仪和雷达连个部件也没有剩下;甲板、舱壁、梯子、餐厅的壁板、救生衣贮藏箱、鱼雷发射管、配电房在爆炸的冲击和大火中或震碎或焚毁,木质部分烧成了焦炭。几座副炮也无法使用。他所熟悉的一些官兵被炸死或烧死了。他们有的死在战位上,有的被浓烟闷死在船舱中,有的是损管队员抢险中被烧死。阵亡的水兵共四百七十二人,负伤三百五十一人,两者共占“提尔匹茨”全体舰员的三分之一。
当格林一一察看损坏的舱室和问讯失去的船员时,他的表清冷漠,脸色苍白。他想起了柏林的空袭之夜和瓦砾堆旁的无家可归者,这些平衡了。对他的感情冲击。他要把一切事实都接受下来,战争就是战争。
使格林颇为困惑的是:在命中如此多的重磅炸弹之后,“提尔匹茨”号浸水并不严重。也就是说,英军的破坏力远未达到“提尔匹茨”号生存的极限。
他真为德国军舰的设计感到庆幸。
现在,他立刻着手从事修复工作。
他从汉斯副舰长手中接过了指挥权。在他来之前,汉斯上校已经处理了死者:缝入帆布袋,在军乐中送到一艘驱逐舰上,它开往大海,把尸袋扎上铁块,投入海中。汉斯还组织了一般性的修复,恢复了供电,修好了辅机,清除了火灾现场。所有的重伤员都转移上岸,岸上高射炮团的野战医院为他们做了临时性的护理、包扎,动了紧急手术,两艘征用的挪威轮船把他们送到特隆赫姆和奥斯陆的医院。
格林着手制定修船计划。他感到释然,英国飞机的投弹高度偏低,半穿甲弹未能获得足够速度,以穿透“提尔匹茨”250毫米的水平主装甲,这层装甲保护着弹药船和轮机舱等失键部位。只要它们未受损,只要有足够的设备,材料和人力,“提尔匹茨”仍然可以航行。
格林对英国海军居然进行如此周密的谋划,使用如此庞大的兵力感到吃惊。这就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提尔匹茨”号巨大的威慑作用。英国人的憎恶,表明他们对X艇的袭击丧失了信心,保密工作是成功的。他又受到了一点安慰。
他倒了一杯白兰地,暗自思量:“沙恩霍斯特”号沉没了,“吕措夫”号负了伤,“希佩尔海军上将”号蹲在波罗的海的干船坞中,用“提尔匹茨”号这唯一的战列舰,牵制敌人的重兵,正是今日德国的一个缩影。胜利根本无希望,结束战争的办法也找不出来--无条件投降把所有道路都堵死了。
失败是迟早的事。如果说他过去身处北国,对大战略还难以通晓,那么,自从他看到盟军飞机在德国上空任意往来,没有抵抗,如入无人之境的状况,他心里就明白战争打输了。
那么为什么前线和后方的人还在拚力死战呢?
格林同几乎所有德军官兵一样,对和平结束战争还抱有幻想。他认为盟军迄今为止还没有踏上西欧的土地;在意大利安齐奥滩头登陆的盟军被德军围住,奄奄待毙;俄国战场上也相对平稳,红军流的血太多了,它也开始虚弱。如果能再加把劲,让敌人对德军的战斗力产生敬畏,或许能换来和平。
他决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修复“提尔匹茨”号。
格林中将把酒瓶中的残酒倒入怀中,一饮而尽。舰长舱的门被炸弹震得变了形,打不开,他后退一步,用肩头撞开门,来到舰桥。他下达命令:“全体官兵集合。”
格林舰长走过面目狰狞的150毫米炮座,走过象垃圾场似的舰上厨房,蹬上弯曲了的铁梯,来到了B炮塔后面的那块平台上。全舰官兵站在前甲板上,许多人痛苦而疲倦,烟熏火燎,无精打彩。
面对满目疮痍的战船和麻木沮丧的水兵,格林又开始了他的演讲:
“德国海军官兵们:
“我又回到了你们中间。
“你们为抗击敌人空袭所作的努力,受到了海军部和元首的赞赏。今天,我在这里向表现勇敢的有功官兵,颁发海军怀念部授予的勋章和奖章。
“我们的敌人实在愚蠢。他他们在苏格兰的一个海湾中训练了半年多,他们整天对着‘提尔匹茨’号的模型练习投弹。他们出动了众多的军舰,使用了庞大数量的飞机,制造了针对‘提尔匹茨’装甲的炸弹,梦想着把我们打发到海底去。
“他们彻底失败了。‘提尔匹茨’的存在就是最有力的回答。由于各位的努力,我们的战列舰没有沉没,它是永远不沉的。
“我们不必沮丧,我们不必担心,我们不必灰心丧气。我刚从德国回来,亲眼目睹了盟军对祖国的疯狂轰炸,亲眼看到了妇女们象狮子一样抢救灰烬中的文件。德国正在流血,人民正在受难,民族面临着困境,难道除了我们的鲜血和生命,还会有谁来拯救德国吗?
“让我们干起来吧。
“敌人的轰炸使我们的任务变得简单了。我们这一回并不是要把‘提尔匹茨’号翻修成一条新船,象我们去年或前年时所干的那样。我们的目标只有二个。
一、让它能开动。
二、让它能开炮。
“英国人的愚蠢在于他们使用半穿甲弹,又想穿甲又想破坏,结果什么也没办成。他们轰炸的场面确实很大,把我们弄得也很狼狈,但远比不上X艇那次袭击致命。对于一条船来讲,真正的威胁永远来自水下。
“诚然,C炮塔在轰炸中损坏严重,不重新换是不行了。全舰的射击指挥系统也大都报废了。但是这些并不妨碍‘提尔匹茨’号开炮。斯卡格拉克海战以前的大海战中,火炮一直是用望远镜指挥射击的。我们只要将‘希佩尔海军上将’号的指挥仪改装就能对付了。我们的关键是能开炮。能开炮就能证明‘提尔匹茨’号存在。
“我沉痛地看到,在这次空袭中我们牺牲了很多官兵,他们大部分死在战斗岗位上。他们的事迹会在海军和德国传颂。我们不用发愁人员的补充。今天,战争消耗了德国水面舰队,大批水兵已经上岸,他们很愿意在‘提尔匹茨’这条光荣的战列舰上服役,而不是去挖战壕,开机床或者扛枪。
“干吧,诸位。几百年后,一千年后,德国海军已经成了世界上最强的海军之后,那时的人们,会缅怀创业之初的军舰和人们,人们会在‘提尔匹茨’的纪念碑上献上鲜花。每一个德国孩子都会读到你们的事迹。新海军的奠基人,难道德国海军史上有哪一条军舰在承受的苦难和创造的奇迹方面,能同‘提尔匹茨’相提并论吗?”
最后,他宣读了元首和海军司令的命令:
“‘提尔匹茨’号全体官兵务须努力作战修复战舰保卫挪威海岸。”
格林中将结束了他的讲话。除了一些狂热的民族主义者和希特勒崇拜者外,大部分官兵表情麻木,反应平平。格林舰长并不因此而失望。他了解他的官兵。他们即便不狂热地拥护,也会忠实地执行他的每一项命令的。
日尔曼人是一个很奇特的民族。他们曾生活在环境恶劣的森林和沼泽中,他们必须团结苦斗,才能抗御逆境,谋求生存。他们看上去身材高大,皮肤粗糙,缺乏风度,殊少热情,感觉迟钝。他们同拉丁民族相比,缺乏细腻的柔情和奔放的激情,他们对幸福和娱乐也不苛求。
实际上,一个德国人是头脑健全的。他富于理智,心理稳定、讲求实际、勤勉、苦干、一丝不苟。他们是天生的士兵和天生的技工,也许还是天生的机器人。在一个指令下,他们准确并富有成果地工作,严格而有创见地干活。格林是了解这些的。他相信他的部下早晚会把“提尔匹茨”号开出阿尔塔峡湾。
水兵和技工们又开始了沉重的劳动。泵出海水、切开废炮塔,焊上新钢板,修好输弹机,换掉破损的轴承,重新敷设电缆和管线。修补舱室和燃料库,刷上新的伪装漆……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阿尔塔显出不寻常的宁静,英国飞机和潜艇再也没有来打扰“提尔匹茨”。似乎他们很满意“钨”作战的成果,已经把“提尔匹茨”号一笔勾销了。
当“提尔匹茨”号的官兵通过各种渠道,逐渐了解德国国内的悲惨境况后,他们停止了抱怨。北极的确酷寒和寂寥,但国内到处是废墟和焦尸、家破人亡,难民不绝于途,又有多少值得羡慕呢?一些水兵还产生了心安理得感和安全感。工程在不断加快进度。
只有身经百战的老兵才理解寂静的含义,知道它是狂风暴雨的前奏。但是谁也不知道它将在何处发生和在何时发生。
一九四四年六月六日黎明。
“提尔匹茨”号的无线电情报军官弗立克上尉突然从无线电台中收听到大量的无线电码,它们几乎占满了所有的无线电频带,密码明码都有。
弗立克马上明白了。
蕴酿已久的盟军反攻终于揭幕,地点在法国诺曼底半岛,成千上万的船舶、飞机、军队拥上了欧洲大陆、宣传了数年的“第二战场”终于开辟了。进行了五年的战争,已经到了决定命运的关头。
以后好几天,全世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法国诺曼底海滩。英国所有的飞机和军舰都被调去抢占欧洲桥头堡。“提尔匹茨”继续受到冷落。可是修船工程却越来越快,连倒班下工的水兵也放弃了休息。人们感到象一棵连根拔起的大树,仿佛抓不着地面了。
连格林舰长自己也没有想到:就在诺曼底登陆的第二天,一艘被德国征用的五千吨荷兰货船“鹿特丹”号,悄悄地从德国波罗的海港市卢卑克开出,通过大贝尔特海峡和卡特加特海峡进入挪威水域。它里面满载着修理“提尔匹茨”
号所需的一切零件和材料,从汽轮机的喷嘴叶片到十五英寸大炮的支架。
一天后,“鹿特丹”号进入奥斯陆峡湾,在奥斯陆港停靠。
当天,港区全部戒严,本地人一律不准通行。起重机吊下了一个个包装严密的条板箱。它们被装上军用卡车运往火车站。
同时,“提尔匹茨”号上的弗立克上尉收到柏林的一封密码电报:
“货启运,从陆路前往阿尔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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